隱隱約約間,他看到了,眼前這只人魔怪物頭頂上的另一張臉。
這張臉,儒雅而斯文,但卻透著一股冷漠和殘忍。
而這張臉,沈守行認得。
他當即瞳孔一縮,“你竟是……申長老?”
人魔扭曲的面容一滯,皺眉道:“你怎么,認出我的?”
他是神主的仆人,邪念超出一般修士,是另一維度的存在。
尋常修士,所見到的,只是一具身為“傀儡”的人魔,根本看不到他寄生在人魔上的血影,也看不到他的真容。
但現在,他竟被這沈守行認出來了……
沈守行有些難以置信,尋思片刻,便將一切都聯系了起來,恨聲道:“是你……一切都是你!”
沈守行面色蒼白,咬牙道:
“孤山的事,是你給我出的主意;墓葬封尸之法,也是你給我的;是你說,能讓我飛黃騰達,道途無量……”
屠先生也不裝了,神情冷漠道:
“我可曾說錯了?這些年,你不是飛黃騰達了么?坐在沈家實權長老的位置上,你何嘗不是呼風喚雨,意氣風發?”
“不,不對……”沈守行目光顫動,“這一切,都是你在算計我,我只是……你的棋子……”
沈守行深深地看著,寄宿在人魔身上的屠先生,寒聲道:
“你根本不是,什么家學淵源的乾道宗長老,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屠先生陰笑不語。
沈守行只覺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他一直以為,他沈家占了孤山的礦,屠了礙事的散修,是最大的獲利者。
但現在一看,全都錯了。
最大的獲利者,并不是他們沈家。
背地里,有更邪異的東西,一直在盯著他們……
世家趨利,忙于藏污納垢,因此根本沒察覺到。
沈守行悔恨不已。
屠先生笑了笑,笑聲尖銳而陰沉:
“你我各取所需,說什么算計?沒我幫忙,沈家如何崛起,你又怎么當的長老?”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要的。”
“你的榮華富貴,可都是我給的。”
這一句話,似乎觸動了沈守行的心弦。
“榮華富貴?”沈守行眼角滴血,自嘲笑了笑,“榮華富貴有什么用?”
“我的兒子死了,我唯一的兒子死了。”
“我斷子絕孫了。”
“家族利益,權勢地位,我拼了一輩子掙來的東西,到頭來無人承繼,全都是夢幻泡影,他人嫁衣。”
“一輩子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了……”
“這就是……報應……”
沈守行的心中,生出一絲荒謬,幾縷悲涼,進而轉為濃濃的絕望。
兒子死了,斷子絕孫,徹底絕望。
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心鎖。
心中的種子,終于發芽。
沈守行的眼底,漸漸變為灰黑色,意志徹底泯滅,心性徹底癲狂。
“一起死吧……”
他棄掉長劍,宛如瘋狗一般,撲向屠先生,手腳并用,去撕屠先生的身軀,甚至張開口齒,去咬屠先生的血肉。
“瘋了?”
屠先生冷笑一聲。
“趨名附利之輩,道心不堅,終究是玩物罷了。”
屠先生操縱人魔,開始與瘋癲的沈守行廝殺了起來。
修士一旦道心泯滅,僅殘存本能,沒了精妙的道法,反倒會弱上不少。
因此,沈守行盡管模樣駭人,但失了神智,殺伐之力反倒不強,僅僅只是在撕咬之時,在屠先生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肉啃噬的傷口。
這些傷口的傷勢并不嚴重,尤其是對血肉本就畸形渾濁的“人魔”來說。
屠先生也并不在意。
但他沒注意到的是,被沈守行撕咬后,一縷縷詭異的灰色,正緩緩滲進他的血肉,而后再也沒了蹤跡……
……
正在查找本命神像的墨畫,頭皮沒來由地一顫。
寒意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