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點事,我們自己都未必能自保,更不必說保你周全了。」
「你真死在了沙海里,我們也給不起撫恤·」
「正因如此,我們這小船行,才三天兩頭缺人手,很多時候,我也都沒得挑。」
「若是別的窮人,活了大半輩子,爛命一條不值錢,來做這雜役,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什么都不說了。」
「但你年級太輕了,還天生神力,資質實在難得,因此,我才與你把這些說清楚。」
「你考慮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上船。」
「不要稀里糊涂上船,結果卻回不來了。」
船老大語重心長。
墨畫有些意外,略作思索,便鄭重道:「我要上船。」
「真考慮好了?」船老大又問了一遍。
墨畫點頭,「我沒飯吃了,要找個生計,混口飯吃。」
船老大嘆了口氣,頜首道:「好。」
之后船老大,給了墨畫時間,稍稍準備了一下,三日后,沙船就出發了。
茫茫沙海,一艘簡陋的沙船上。
墨畫如同一個小小的煉氣體修一樣,混在了一群船工里。
如船老大所言,這的確是一艘小船,只有那些大型沙船的十分之一,船上乘坐的,也不過五六十人。
其中,護衛五人,雜役十五人。
剩下的,大抵都是船客。
除船客外,沙船也載了一些貨物,但不多,避免沙船太沉,半路陷入泥沙中,無法掙脫,這樣滿船修士,都可能喪命。
墨畫做的差事,是雜役。基本上什么都要做,端茶送水,擺渡開船,放哨警戒等等,甚至也要包含,一部分「護衛」的工作。
這是一份很辛苦,也很不體面的差事。
尋常筑基修土,根本不屑做這種事。
世家和宗門出身的弟子,哪怕不是嫡系,但凡家世好一點,只要有一點點身份,都不會跟船工這種「粗鄙」的底層修士為伍,更不必說放下身段,親自去做底層的「雜役」了。
墨畫倒無所謂。
盡管他現在,已經是五品大宗門天才,是同門推崇的小師兄,是乾學陣道魁首,身份已經很「尊貴」了。
但他也沒忘掉,自己本就是窮苦的散修出身。
大道之下,眾生平等,他的腦海中,也沒有太多高下尊卑的概念。
對于靠自己的勞力,努力生活的修士,墨畫心中還是挺尊重的。
自己做起雜役的事來,也不會覺得有什么放不下身段的。
相反,像個體修一樣,勤奮勞作,累了之后,躺床上睡大覺。
什么都不想,什么也都不管,短暫地拋卻自己的身份,忘掉諸般煩惱,不去想師伯,不去想命煞,不去想大荒,不去想戰亂,不去想那么多的天機因果,陰謀算計—-反倒讓墨畫的心情,久違地平和了許多。
而一起做差的勞工,也對墨畫十分友善。
他們見墨畫年紀小,背井離鄉,謀生艱難,一些很重很累的活,都不讓墨畫做。
一旦有空,也盡量讓墨畫休息。
有船客刁難,他們也會站出來替墨畫說話。
甚至吃飯的時候,他們也會多分給墨畫一勺粥。
墨畫的心情,一時頗為復雜。
他能從這些窮苦的底層修士身上,感受到堅韌,樸實,善良的人性。
隱約之間,他自己的人性,似乎也受到熏陶,變得更「穩固」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