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留“沒有”。一張小臉兒面無表情,說完話,初春海棠般的唇瓣就抿得緊緊的。
項逢沉默地看著她。
過了半分鐘,祝留抬眼看著他,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你怎么不去洗桃子”
項逢感覺自己這顆心就跟被貓攥在掌心似的,一面兒小肉墊軟軟的,蹭得他腦子沉沉的,身子輕飄瞟的。一面兒這小爪子越攥越緊,仿佛要抓出血,留下疤,在他心上印一輩子。
他不煩怎么可能帶著兩個人的行李,上下車,倒地鐵,此刻還在打掃一寢室的灰塵,哪個人會不心煩更何況項逢從來常跟杜微他們在市井摸爬滾打,與規規矩矩按時上學回家的學生不一樣。
自由這種東西跟悲傷一樣,是會上癮的。一旦沾染了,就再也戒不掉了。
大多數的男孩兒想去網吧或者想吹幾瓶酒,只能挑個偶爾放假的下午,或者等父母睡著了偷偷鉆出去,還只能喝啤的。項逢不是,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他賺得來路費,沒有人管他。
可是此刻,看著這個別扭的姑娘,他沒有被束縛的感覺,反而很安心。只是覺得,嗯,無可奈何,好像什么辦法也沒有。
其實祝留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這一輩子她從來沒有如此過。因為她知道沒有人會伺候她這副敏感又較真的性子。父母舅伯朋友抱歉,沒有。
她吃桃子的時候沒抬頭,認真得有些用力,因為想要好好記住每一口的滋味。項逢卻以為她覺得時間太晚了,想讓他離開。
其實那天的桃子很甜,甜得祝留知道一生都忘不了,她就是知道。
一個寢室正常是四個人,按理都是新聞學專業的,但是今年美術系女寢樓翻修,所以把美術系新生打亂了分到各個寢室中。但是有一個姑娘始終沒有來,祝留聽孫沅說她家里特別特別有錢,而且她父親給延熹捐了幾棟樓,延熹自主招生為了她降了整整四十分。
十一點,祝留躺在床上,睡不著。在寢室的第一個晚上,離開媽媽睡覺的第一個晚上,正式開始集體生活的第一個晚上。她一會兒想著陸鵑,一會兒想著兩個已經見過面的室友,一會兒想著學校內的夜景,哦,還有,還有項逢。
夜里的風吹過淡藍色的棉質窗簾,沒有花邊,沒有金絲,沒有薄紗,卻讓人莫名安心。困意襲來,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沒有父母的陪伴,但有他。
事實上當項逢幫祝留收拾好寢室,已經九點半了。背著登山包走下樓,項逢感覺腳上有些乏,但背部還是那么挺拔。街頭巷尾討生活的那些年里,他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你的弱點,不能顯得疲憊,不能顯得怯懦,永遠不能。
項逢快速地從樹池前走過,經過花圃,繞過噴泉。穿著精致連衣裙的女孩子們涂著西柚色眼影的眼尾不停地掃向項逢,他走過,沒有遺落半寸目光。
項逢快到男寢樓下的時候被叫人住了。男孩子的友誼很好建立,又很難建立。可能打過一局王者就勾肩搭背了,也可能一兩年過去打了多少局還是能把人家名字寫錯。“我還以為證件照是的呢,原來真這么帥啊,我叫程子英,以后多關照啊。”
項逢一看他就笑了,還真是天然萌的一張臉,難得地開口調侃,“唉,一上來就不的,你證件照沒少動吧。”
“什么呀,小爺才沒動呢,小爺是這兩個月伙食稍微好了一點。”
“嬰兒肥這種東西跟伙食有關系嗎”項逢勾唇。
程子英瞪眼,在炸毛的邊緣,“那跟什么有關系”
“跟人。”
程子英叫喊著撲上去,連肚子還沒有摸到,就被制服了,這一幕在接下來的四年里重演過無數次。用祝留的話說,似乎他們兩個人都樂此不疲。
到了寢室后,他們發現魏恒已經到了。
“哥們兒,這以后咱們可不能一起走。”程子英有些嬰兒肥的臉湊過去,眼睛微微瞇起來。
項逢推了一下他的頭說“為什么啊你這眼珠子都快掉我身上了。”
程子英馬上把身體移開幾分,眼睛瞪得圓圓的,著急地說“什么啊如果跟你出雙入對,小爺四年都找不著女朋友。你們一個兩個都比小爺靚仔。”
魏恒“哈哈哈哈,農四港仔哦。”魏恒覺著逗逗程子英真有意思,一個地地道道的延城爺們兒說話尾音圓潤潤的,身上也沒幾兩肉,但兩頰圓嘟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