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常一樣,趙正言開車把祝留送回學校。他從來不會停在人來人往的大門口,而是在三百米外的路口就放下了她,然后再正常踩下油門,到學校門口踩兩腳剎車,回過頭看著她進去。
一個看遍世態炎涼的男人,心里裝著太多東西。他知道這樣一輛名貴的車把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放在校門口如果被人看到,大家會傳些什么。他也知道這么晚,如果他不盯著,會發生什么,哪怕只是一小段路。
世間的很多好,如果是因為愛情,不夠。如果是因為品行,那真是足以讓人經年莫忘了。
可品行是可以偽裝的。
祝留剛進大門,就看見右側梧桐樹旁的項逢,香煙的火星在他指尖明滅,眸中光影沉沉浮浮,好像被時間遺忘了。
祝留走上前,微微皺著眉開口“你怎么這么晚還在這里”
項逢看著她,足足有半分鐘,他扔掉煙頭,略帶沙啞地吐出兩個字“等你”。
這是項逢自從給祝留轉錢被拒絕之后,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
如果是兩個月之前,祝留一定會問“有事”
可是如今,祝留不會了,她走近他,聲音放柔和了些,“那我們一起回去。”
項逢的身體沒有動,在祝留與他擦肩而過時攥住她的手腕,“他是誰”
“老師。”祝留的聲音平淡中帶著涼意,驅散了夜色的溫熱。
“開著邁巴赫一直連面都不露的老師嗎”項逢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平時沒有分別,他手臂上的肌肉繃緊,卻一分力都沒有加在祝留的手腕上。
“你想說什么”祝留看著他。
“你想要什么”項逢的眼睛里有某種東西歇斯底里地掙扎著,心底的暴戾讓他根本無法控制。
祝留想甩開他的手,但是項逢攥得緊了,越收越緊。早年在遙城的時候,項逢的力道多少混混都受不住,更何況是她呢。
祝留也不明白為什么,最疼的地方好像不是手。
她沒有馬上讓他松開,好像自虐一般地承受著。
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雙杏眼閃了閃,祝留開口“你不能這樣,這是右手。”聲音里的顫抖泄露面無表情的面孔下掩藏的東西。對于一個畫畫的人而言,右手是受不得一點傷的。
項逢好像被燙到了般松開了手,拳頭攥緊又松開,不知怎地,出了一身冷汗。他是那么心疼她,那么地在乎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他想解釋卻不知道該解釋些什么。
兩個人就這么在昏黃的光影里僵持,什么話都沒有。
半晌,項逢開口“對,對不起,我那里有散瘀的藥酒,我這就去拿給你。”說完他就轉身跑了,耿直得甚至有些傻氣。
項逢還沒跑兩步,祝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清涼一如他們剛認識的那個夜晚,“不必了。”
項逢頓住了,然后飛快地往宿舍樓跑,好像什么都沒聽到似的。
突然一雙柔軟細弱的胳膊環住了他,“別走。”
劫后余生,不過如此了。項逢失了動作,也失了言語。
他不會知道,在祝留的內心深處,是與他一樣無措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聲,急促地像要奔向未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