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貫的性格說好聽了是平和,說難聽了就是圓滑,是萬歷和東林黨都可以接受的人物,而且在內閣之中挨罵最輕。
徐學聚想了想,發現王文龍說的果然沒錯,現今內閣之中也就是沈一貫當首輔他最能接受,換到其他官員的位置角度去看也只有這個結果。
“王先生以為若是如此,沈閣老可以安穩幾日”
誰都明白現在朝廷黨爭激烈,哪怕是沈一貫做到了首府的位置恐怕也會像如今的另外三位閣老一樣面對更多的烽煙,徐學聚十分不看好。
王文龍卻笑道“若是天子垂愛,沈閣老應該能做滿四年。”
徐學聚驚訝道“怎會有如此久”
自從萬歷十九年首輔申時行告老以后大明首輔這個位置誰坐誰知道,就沒有一天安生的。
現在大明官員回想起萬歷二十年之前的朝廷都感覺是上一個時空,前十年有首輔張居正,后十年有首輔申時行,朝廷一切正常,皇帝也天天上班。
而兩人離開內閣之后整個朝廷已經進入大亂斗階段。
此時黨爭太激烈,文官人人奮勇發表意見,萬歷可以裝作聽不到,但是內閣就成了頂鍋的,首輔身上的鍋尤其重。
現成的一個大雷就是爭國本,萬歷擺明了不想立朱常洛,全天下的文官拼命上書,當到內閣首輔的位置想躲也躲不開。
上疏立太子不積極要挨罵,和皇帝茍和一起對抗其他文官的上書要挨罵,沒能力勸好皇帝立太子也要挨罵。
可立誰當太子這事兒拍版權還在皇帝手上,萬歷不點頭,下面的內閣急死也沒辦法,徐學聚下意識也覺得沈一貫過不了這個死循環。
王文龍道“若是在沈閣老當首府之時,天子決定立儲呢”
徐學聚一愣下意識就覺得不可能“怕沒這樣好處”
“圣上拖延立儲無非是有兩個想法,或是等鄭貴妃當上皇后,或是等待百官順從。”王文龍掰著手指頭為徐學聚分析說道,“而今皇后身體康健,舉止并無失儀之處,前一個想法已不可能,至于后一個想法更是冒天下之大不為,已經拖延了十幾年,眼看皇長子都快年近二十還沒等到機會,圣上何必繼續堅持”
王文龍問徐學聚說“藩臺大人想想當今圣上最喜歡的是什么最煩的又是什么”
徐學聚在朝中當官這么長時間,也早弄清了萬歷的性格,知道萬歷皇帝最喜歡的自然是無憂無慮的在宮中花錢,最煩的則是朝臣一直拿各種事情去打擾他,像爭國本這種事就是最令萬歷惡心的。
之所以萬歷會讓沈一貫上位,也是因為沈一貫為人圓滑,知道不拿這些事情去煩他。
徐學聚突然瞪大眼睛“先生的意思是,天子很可能在沈閣老當上首輔之后就立刻立儲”
王文龍點頭“當今天子圣名聰慧,若真想為沈閣老撐腰,左右都要立儲,為何不把這個面子留給新任首輔”
萬歷皇帝的這點心思其實不難猜,在后世早就被人給研究透了,稍稍熟悉明史的愛好者都能分析的明白。只不過此時官場中人身處其中才會霧里看花。
聽王文龍一分析徐學聚越想越是這個道理,于是便就沈一貫當上首輔之后的朝廷格局進一步追問。
天色已晚,徐學聚和王文龍兩人的談話卻越發熱絡。
徐興公叫仆人送了酒食進來讓兩人吃喝,兩人在飯桌旁邊吃邊談。
談到最后徐學聚感嘆“先生真乃海內奇才,初歸大明,卻能將大明局勢短短時間看得如此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