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皇帝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收的稅收雖然不少,但遠遠比不上朝廷正稅的額度,甚至連當地地方官貪墨的數目都比不上。
萬歷心中的賬是這樣算的,百姓交的稅朝廷的正稅拿了大頭,官場的貪墨拿了小頭,他貴為皇帝無非派太監再在中間溜個縫而已,結果百姓餓肚子居然全部推成他的責任。
以議論文手法來說,李三才這完全是強行對比。
而“陛下愛子孫,民亦戀妻孥”就更讓人生氣,萬歷覺得自己立不立儲君完全就是自己家事,本來被官員們拿來炒作成爭國本這樣的大事件就已經令人厭煩,而且他都已經準備妥協了,這群官員還是咬住不放。
此句類比更是非常強行,百姓的妻兒受辱和他立誰當儲君又有什么關系
看到這里萬歷皇帝已經不想再看,但是他知道李三才的這份奏折近日在朝中頗有聲量,看看下邊田義的目光,萬歷只能咬著牙繼續看下去。
后面李三才的這種牽強附會的邏輯越發施展,總之就是把一切天下問題的根源全部歸于皇帝派太監收稅。
并且恐嚇皇帝,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百姓必將“家為仇,人為敵,眾心齊倡,而海內應以大潰”。
萬歷皇帝已經氣的鼻子都歪了。
這奏折完全就是按著朝臣們最政治正確的話語來寫的,似乎把皇帝做的所有事情都說成不對這樣才叫勸諫,至于贊同皇帝的話語,那是一句也不會寫,做得好的也得說成是不對才行。
這貨在把皇帝的稅監制度罵了一通之后下一句話直接就讓萬歷破防。
“國家全盛二百三十余年,已屬陽九,而東征西討以求快意。上之當主心,下之耗國脈”
萬歷三大征都是“東征西討以求快意”,如果萬歷皇帝能夠用心做事,完全就是四海清平,根本不會有征伐之事。
平心而論在軍政事務上萬歷皇帝還是用了心的,要不然三大征也打不出成績。
播州的楊應龍幾個月前被剿滅,萬歷對此頗為高興,正打算在十二月乙未受俘播州,以此好消息為自己這幾年的工作證名,也讓朝臣閉嘴,結果受俘儀式還沒搞,在李三才奏折里播州大捷已經成了他“東征西討以求快意”的一場戰爭,不用問,即使一個多月之后授俘了也得不到朝臣什么夸獎。
萬歷直接就把這奏折給掀了,大怒說道“豎子敢爾”
他氣的渾身發抖,一旁的田義也是流汗,田義早就知道萬歷會有這反應。
實話實說,李三才這奏折寫的確實是過分,他罵天罵地都行,但萬歷三大征確實沒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寧夏之役是蒙古部落叛亂,把寧夏鎮都占了,如果不進行圍剿整個西北邊防將一線潰退,怎么可能不打
朝鮮之戰若不出兵,怎么對藩國交代
至于平楊應龍之亂,也是穩定西南必行之事。
萬歷三大征如果不打,結果就是西北大亂、屬國離心、云貴擾攘,朝臣們肯定要罵萬歷不作為,但打了他們又說萬歷窮兵黷武。反正沒好話。
萬歷皇帝折窩在那里郁悶。
他對于文官們的不信任感早已有之,最早其實是來自于從小受到張居正的管教以及他自己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