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瑾瑜接過筷子,目光掃過桌上菜品,老鴨湯,百里紅,水晶宮等等,尤其是那老鴨湯,盛在白瓷湯碗里,湯色橙黃,飄著幾點翠綠的蔥,另一個是水晶餃子,皮白如紙,隱約可里面粉色蝦肉,都是大補之物。
“今日怎么這般豐盛”
執起玉筷,先夾了塊鵝掌,滷汁的醇厚混著酒香在舌尖散開,正是他偏愛的味道。
秦可卿親手為他斟了杯酒,酒液在青釉杯里晃出淺淺的漣漪,滿臉笑意;
“聽聞今日宮里宴席,鬧得不歡而散,晌午時候,郎君又被叫去了御書房,定是費了不少神思,方才香菱看見你回來,倒比我還急,隔著月亮門就喊『快把湯端上來』,慌得小廚房的婆子差點打翻了砂鍋。”
說著便笑起來,眼角的梨渦淺淺漾開,燭光落在她濃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溫柔的陰影。
張瑾瑜也跟著笑了笑,怪不得回來時候,見到香菱一眨眼便沒了人影,敢情是透風報信去了,
“這丫頭,越發沒規矩了。”
話里卻沒半分責備的意思,記得這丫頭剛進府里的時候,有些呆傻,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間倒有幾分秦可卿年輕時的模樣,尤其是穿著可卿的衣物,從身形容貌,幾乎快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快速扒拉幾口飯菜,腹中才覺得好受許多。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透,廊下的宮燈亮得愈發真切,將窗欞上糊的云母紙照得通明,紙上繪的“歲寒三友”圖在燈光下活靈活現:松針的蒼勁,梅枝的疏朗,翠竹的挺拔,都透著筆墨的清趣。
晚風穿過庭院,帶著合歡的甜香鉆進窗來,吹動了秦可卿鬢邊的一縷碎發,抬手將髮絲別到耳后,露出瑩白的耳垂,上面墜著顆圓潤的東珠,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說起來,這丫頭性格倒是像我,人也機靈了許多,留在身邊伺候我,多是用心,對了,昨日榮國府的璉二奶奶打發人,送了些新摘的柑橘來,說是南邊新貢的,”
秦可卿用手,剝了幾個橘子,果肉鮮紅如霞,
“我嘗了幾顆,果肉倒比往年的更清甜些,嘗嘗味道。”
張瑾瑜伸手拿了一個,送入嘴中,清甜的汁水順著喉嚨滑下,帶著幾分涼意驅散了些許疲憊,味道尚可,只是王熙鳳有事沒事上門,侯府都成她的家了。
“璉二奶奶倒是有心,今日還在宮里遇見賈政,聽他還說榮國府的園子里新起了座藕香榭,景致不俗。”
有一話沒一話的回答著。
“可不是么,”
秦可卿放下柑橘,這些東西,吃不了幾口,
“那藕香榭我也聽說了,臨水而建,四面都是窗,窗上糊的是碧色的紗,坐在里面看水里的游魚,倒像在畫里一般,她還說邀請我過去看看。”
只是有了身孕之后,萬般小心,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不方便,想要看等日后安穩一些,除了這些事,她還說了什么”
張瑾瑜聽著,哪里能同意,不說榮國府上下那一家子,就是在府上,也不能去河邊,寒氣襲人。
或許這些日子太忙,也沒時間去瞧瞧林妹妹如何了,好在隔三差五的,讓府上奴才送去一些東西,還有那位薛寶釵,精明識大體,可惜她那個哥哥薛蟠,鬧出了多少事,
“那倒是沒說什么,”
秦可卿執筷的手頓了頓,眉尖微蹙,
“但這次送果子來,我也聽周瑞家的說過幾句,今歲為了元春省親,府里添了不少新園子,採買的料子、擺設,哪一樣不是耗費巨資如今外頭看著風光,內里的難處怕是只有自己知道。”
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落在窗外的合歡樹上,
“說起來,鳳丫頭也難,好似商會那邊提了一嘴,說是商路已經走上一遍,來年就讓榮國府那個賈蕓,領上一隊,讓鳳丫頭參上一股。”
忽然想起商隊的事,雖不了解,但只要走上一趟,銀子應該不少賺。
張瑾瑜皺了下眉,走商的事,他也知道,好像是母親安排的,但為何這般做,卻沒解釋,不過小小走商的利潤,現在他也不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