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聲應下,紛紛退到石室角落的甬道內,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前面不遠處的鐵牢,鐵牢內鋪著一層稻草,徐長文就坐在稻草上,囚服早已被泥濘與塵土染得看不出原色,頭髮散亂地披在肩上,臉上還有未清洗的臟亂,可那雙眼睛卻依舊亮著,透著幾分倔強。
尋見周圍的人都退下,只見太上皇抬手示意內侍上前,內侍立刻捧著一套粗布衣裳與一頂舊氈帽上前,太上皇接過衣裳,動作緩慢地換上,又戴上氈帽,將帽檐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下頜的皺紋。
隨后對著內侍低語幾句,內侍點頭退下,隨后便見太上皇提著一個食盒,緩步走向鐵牢。
鐵牢的鐵門被內侍打開,太上皇走進去,又隨手關上了門,將眾人的目光隔絕在外,只有兩個換了衣物的禁軍獄卒,站在鐵牢外面的甬道內,石室里瞬間安靜下來,迴蕩著油燈燃燒時“噼啪”的聲響,還有鐵牢內偶爾傳來的低語。
張瑾瑜站在角落,屏住呼吸,凝神細聽,只聽太上皇的聲音隔著鐵欄傳來,帶著幾分刻意壓低的沙啞:
“徐主事,老夫是宮里派來的雜役,奉命給你送些吃食。”
徐長文抬起頭,目光警惕地看著來人,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坐直了身子。
太上皇將食盒放在地上,打開蓋子,里面是兩個白面饅頭與一碗熱粥,熱氣透過鐵欄漫出來,帶著淡淡的米香。
“你也別多心,老夫就是個跑腿的,知道你在這兒受了罪,想著讓你吃口熱的。”
他一邊說,一邊將饅頭與粥遞到徐長文面前。
徐長文盯著那碗熱粥,喉結動了動,卻依舊沒接,聲音嘶啞地問:
“你是誰宮里為何會派你來給我送吃食”
太上皇笑了笑,聲音里帶著幾分滄桑:
“老夫就是個無權無勢的看守天牢的小官,哪知道那么多不過是聽上面的人說,你是洛云侯的門生,侯府還在照料你老母親,想著你或許是個忠臣,只是一時糊涂罷了。”
這話像是戳中了徐長文的痛處,手心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聲音帶著幾分哽咽:
“忠臣如今在世人眼里,我不過是個邀名的奸臣!可他們哪里知道,我徐長文從未貪過朝廷一分銀子!從未對圣人詆毀過一句話。”
太上皇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卻依舊不動聲色地問道:
“哦你沒貪那為何你會被抓,沒有詆毀圣人,老夫倒是聽外面說,你目無尊上,狂妄無比,那么多人審你,想來你也不是心服口服,外面正好有個公公來傳圣旨,要老夫代為問話,不對,叫駁斥你的話,都告訴你,想聽聽,你是怎樣回他們的話的。”
說著就摸過牢里的一個凳子,靠著牢門就坐下來,而臨邊牢房內,全是禁軍侍衛,和記錄的太監在里面。
“好,那大人可否告知,您在詔獄內,任何職位。”
徐長文並未動那些碗筷,眼中波瀾不驚,坐直身子,等著回話,
太上皇倒是不急,端起那碗熱粥,又遞到徐長文面前:
“和你一樣,在大武朝任職,也是一個六品官,負責詔獄記錄的,你先喝口粥,慢慢說,若是真有人冤枉你,你總得把真相說出來,才能洗清自己的冤屈,若是有人威脅你,你也如實回答。”
徐長文看著那碗熱粥,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接了過來,湊到嘴邊,喝了一口熱粥,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稍微緩過勁來,聲音也清晰了些:
“洗清冤屈從何說起,下官任職以來,僅僅做過縣令一職,期間賑災救民,狀告貪官污吏,並無過錯,無罪豈能認罪。”
“嗯,說得好,你倒是清廉,這一點,老夫贊同,都說年輕人氣盛,一點不假,既如此,老夫就問了,你只管回話就成,華夏三代以內可稱為賢君者,該首推何人”
太上皇追問,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為君者,當為身后名,前后賢明帝王做表率,他怎會落於人后。
“回大人的話,下官一直以為,可稱為賢君者,當首推漢文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