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連綿。
李通崖的墓地前十年才修整過,但是墓碑還是當年那副,簡潔大方,靜靜立在春雨之中。
白榕在墓前只站了幾息,舉目望著都是石碑,慌張地說了些話,反倒退下去,有些愣愣地道
“還是罷了選些日子再來且先下去坐一坐。”
李曦峻估摸著他有些放不開,帶他到了大殿之中,一旁早命令下去安排了人,此時奉著儲物袋上來,李曦峻恭聲道
“恭賀前輩突破,略備薄禮,還請笑納”
白榕畢竟是妖物,不同他客氣,摸過那儲物袋,隨手勾在腰帶處,在座位上落下。
他身材小巧,盤膝坐在位子上,側身過來,問道
“我此次出關,拜見了紫府,只聽聞了如今風云變幻,是上元真人將突破,是也不是”
見李曦峻點頭,白榕道
“我家大人說了,仙道內頭不睦,起了爭執,一直磨磨蹭蹭與龍屬推諉的雷云洞天算是放棄了,十幾個紫府一同進洞撈了一筆,迅速離去了。”
李曦峻不曉得這所謂的雷云寺洞天的奧妙,看來就算紫府入內也未必能將其中寶物一卷而空,心中暗嘆
“只可惜自家根本沒有分一杯羹的機會,原先還想著可能有姑姑的機緣”
既然談到了這事,他立刻趁著這機會問道
“敢問前輩我兄長的師尊卻陷入了這洞天之中至今還沒有消息,不知是福是禍”
李曦峻這話自然指的就是袁湍了,白榕端起杯來,似乎早有預料他會作此問,笑道
“袁家人修行青宣一道該有此一劫”
白榕抿茶,答道
“你要知道那洞天是雷云寺,興盛之時自稱策雷泊云法道,而這開派祖師來自北方,是當年的堰羊寺宮首徒”
“堰羊寺宮”
這名字頗為熟悉,李曦峻是熟讀族史的,更親自主持過那六堰配命殊法為李烏梢配命,立刻就回憶起來
“乃是袁家先輩所得道統”
“這堰羊寺宮,當年也是頗有意思。”
白榕嘴上叨叨個不停,開口道
“這寺宮源自主人叫作參堰子,太古之時拜在道胎門下,作了個記名弟子,后來突發奇想,想要將仙與釋合二為一。”
“可他沒能持住,失了心智,化成了北方的一座仙峰,叫作堰山這都是古事不提總之算有來頭。”
“我大黎妖洞在此坐看風云,認得這袁家,他家修行的就是青宣一道青堰神岳伏元性,如今天底下修行土德極少,袁家還算有些名氣。”
他翹起腳來,軟軟的靠在椅背上,隨意地道
“袁家自以為無人注意,甚至沒有多加防備,可哪里逃得過金丹的法眼,一眼就認出他們所得的是曾經北方的堰羊寺宮道統”
余下的自然不言自明,李曦峻順著他的話茬往下捋,輕聲道
“原來如此恐怕幾位紫府想的是憑借堰羊寺宮和雷云寺的關系,多從這洞天中得些東西”
白榕點頭,有些諷刺地笑道
“策雷泊云法道再怎么衰落,到底還是人族的東西,幾只龍圍在那里,能得到多少眷顧自然是要尋符合道統的人來送去作鑰匙。”
李曦峻頓時明白了,暗暗道
“難怪袁湍一聲不吭便消失不見,想必也是身不由己,這些消息在紫府與金丹面前流傳,任憑她怎樣聰慧,怎么能猜得到呢只怕是青池派出去,龍屬幾個紫府都在那等著她,只有無能為力了。”
“至于袁成盾后頭興許也是知道的,悲壯地就往東海去了,留下的后手想要給自己長子一個退路,又被自家長輩賤賣害”
李曦峻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想來李通崖隕落之時,袁家也是這般感受,從生到死都被算了個干凈,以至于他心中生出驚怖之感
“當年遲尉要煉丹,袁湍死死按耐著不突破筑基,我還想著青池怎么無處要挾她,只當是先輩的仙基更好,如今看來是用途頗多,早晚能用得上”
他眼前浮現袁湍默默在山上壓制修為,遲尉等人坐在云端似笑非笑,頗具譏諷之色的畫面,微微失神,白榕似乎沒有注意他,只從袖中去摸,摸出一串果子,往口中丟。
靈茶到底喝不慣,還是果子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