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洲間的宮闕之上紅妝縷縷,燭火通明,李遂寧乘風而至,在宮闕之外停了,便見著好大一座高臺,上下朱紅,臺上有殿,殿上有閣,用金底赤字書了:
“滿盈宮”。
兩步飛近了,遂見著高處人影紛紛,紅衣公子扶著老人,站在閣樓間。
難得是李遂還成婚的好日子,李玄宣顯得精神煥發,換了一身偏紅的新衣,由李周暝攙扶著,站在最高處的回廊里。
這浪蕩公子扶著老人的手,自然寫意地指點著下方來來往往的賓客,挨個給老人家介紹這些勢力的使者,叫李玄宣含笑點頭。
而他的妻子、掌握“錯香”總領湖中諸氣的夏綬魚如今顯得很不起眼,手中端了玉盤,巧笑倩兮地站在老人的另一側,那一杯清茶安安穩穩地放著。
在一尺距離之內,一身紅裙的李明宮抱著劍立著,有意無意地將老人擋在身后,卻有幾個不知是誰家的娃娃,坐在臺階之上,圍著一盤糕點玩鬧,主持家事李絳宗難得有了休息的時間,笑盈盈地看著幾個晚輩。
‘好熱鬧!’
李遂寧看得眼底發熱,將目光稍稍一瞥,低一層的大堂紅彤彤,里頭酒宴正酣,四處是賓客往來,喧鬧嘈雜,自己那個修雷霆的叔公李周達被簇擁在人群中間,正踩著壇子,面色微紅,抱甕牛飲。
平日里清靜的湖州上四處都是喧鬧的嗩吶聲,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人群里晃動,稍遠處,弟弟李遂寬正尷尬地站在角落,不知所措地面對著四周涌過來的恭維。
眼看李遂寧望來,他投來求救般的目光,李遂寧卻暗笑著一路向前,道:
“老大人!”
他壓了法云,落到矮了三節的臺階上,稍稍行禮,笑道:
“老祖宗好興致!”
李玄宣被簇擁在這一群花團錦簇之中,臉上的笑容不曾停過,眼見他來,方才轉了轉身,對著他點頭,李明宮眼前一亮,笑道:
“難得你這大忙人現身!”
于是周圍的一眾長輩圍上來,東拉西扯,七嘴八舌地問起來,李遂寧縱使是三世為人,仍然認不全這些老人,一時不知去答哪一個,好好好是是是地應了,尷尬地立在原地,卻聽見那一頭李周暝幸災樂禍的聲音:
“只教他挨個認全了,識一識輩分!”
李遂寧吸了口涼氣,好在夏綬魚暗暗瞪了這紈绔夫君一眼,面上大有笑容,稍稍提了音量,將手里的清茶送過來,聲音清亮:
“寧兒許久不見了,老大人也想的緊,著他來敬一杯才是!”
李遂寧方才解了困,滿頭大汗地上前來,對著夏綬魚真切地謝了,這女子卻把他扶起來,笑道:
“你可不要急著謝我!我教你看一人!”
便見她稍稍讓過身形,身后赫然站了一粉衣的女子,生得柔弱,可一雙眼睛卻頗有犀利,閃閃地掃了他一眼,若有所察,笑道:
“這是個厲害人物,家中果真人才濟濟!”
李遂寧微微一愣,聽著夏綬魚道:
“這是你族姑,同一脈的親人,用了個“宜”字!”
李遂寧其實是認得她的,心中暗動。
‘是嫁給了司馬家的那位姑姑!’
這位姑姑他并不熟悉,第一世新雨坊市在地脈的變動中沉入海底,聽聞還有真人交手,李闕宜應當是不在了,至于第二世,李家提前覆滅,想必她也沒有什么好下場…
眼前的女子卻只覺得他冷靜出眾,眼神凌厲,不似俗類,將袖中提前準備好的禮物寶藥送過來,熱熱切切的交談過,道:
“我和你們幾個兄弟都說過了,今后在外頭遇了什么事,盡管來新雨群礁,姑姑我常年駐守…”
李遂寧連忙謝了,抹了抹汗,道:
“叔公在底下建了一道“滿盈宮”,有這樣多的位置,怎地都擠到閣樓上來了…長輩們年紀大了,只怕有個磕碰…”
“多?”
李周暝一合羽扇,啪地打在手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