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特總覺得那些過于龐大的麥穗很像是腫瘤,表皮凹凸不平仿佛隨時會爆裂開,每處麥粒外都長著帶倒刺的長須,參差不齊地雜亂豎起。
或許我不該是云雀,我該是烏鴉可惜我討厭烏鴉。
艾絲特這樣想著,抖動了兩下翅膀。她看到在山腳下有一處冒出炊煙的房屋,開始考慮是否要飛去那邊看看。
就在這時,云雀腳下沒有臉的稻草人忽然動了起來,它脖子處的縫線不斷繃斷,直到它能徹底扭過頭來。
麥稈扎成的腦袋就這樣強行轉了九十度,面部的細桿突然開始蠕動,兩顆拳頭大的紐扣從里面被擠出來,上面連著幾根帶血的筋肉,將紐扣串在稻草人頭部深處。
云雀沒有動靜,就這樣直直地瞪著它。
稻草人也沒有任何動作,但是艾絲特注意到他脖子上剛剛崩裂的線,正一點點回收扎起,重新把頭部縫緊。
艾絲特真的很想問它一句你瞅啥
不過把這話問出口之前,云雀已經試探性地伸出了右爪,沖著稻草人的脖子簡單做了個抓握動作。
出于好奇,加上某種受影響的惡作劇心態,促使艾絲特做出這樣的舉動。
下一刻,艾絲特已經竭盡全力扇動翅膀向上飛起。
云雀的爪子里緊握著一大團麻線,麻線的盡頭都是染血的麥芒,有的末端還掛著小塊的皮膚或者血肉碎片,不斷有紅色的血珠從上面滲出,一滴滴落往金色的田野間。
隨著這些絲線被艾絲特全部偷走,稻草人的脖子開始不受控制地晃動起來,它似乎在試圖抬頭,用紐扣眼睛去追尋那只惡劣云雀的身影。
但這個動作并不適合稻草人失去縫線的脖子,它的頭往上仰起的時候,整個向后掉落下來,露出隱藏在內的活物或者,就是這個夢境的主人。
艾絲特俯瞰著下方的景象,她很艱難地從那塞滿瘤子般麥穗的內部,瞥見一張勉強保留著人類面容的臉孔。
但也僅限一張性別都難以分辨的臉皮,那個人的雙眼、鼻孔與嘴巴里都被稻穗塞滿,麥芒的須尖不斷在皮膚上挑開血口,又蠕動著用麥稈將缺處縫補。
那可憐人的血肉都成了養料,被迫以身體滋養著無窮盡的豐收,而充滿生命力的麥子又反過頭來,將生機重新灌注進這個活人的體內,使他或者她完全無法死去。
雖然這只是一場夢境,但也是現實的另一種寫照。
夢境主人的遭遇恐怕不會好到哪里去,被困在連死亡都變成奢求的窘境里,不斷被外界的扭曲力量侵蝕。
這人或許早就瘋了,甚至連意識都變得麻木,只是在麥穗的簇擁下做著一場豐收的夢。
艾絲特不得不松開爪子,因為那些麥芒正扭動著上翻,也想刺入云雀的體內,讓她成為肥料的一部分。
她又向下望去,只是除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悲憫,她并沒有辦法做什么,那些麥穗甚至不會允許做夢的生命死去,如果艾絲特想下去幫助那人“解脫”,也只會因為麥田的反噬而導致蘇醒。
現實卻不會有什么改變。
云雀發出一聲輕鳴,夢境忽然開始顫抖,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從艾絲特身上蕩起。
她用掌控夢境的能力短暫影響了這里的穩定性,由于夢境主人早就精神崩潰,艾絲特很輕易就能做到這點。
然后云雀再一次抬爪抓握,偷走自己與另一場夢境間的距離,盤旋著穿進漣漪間的黑色門扉虛影,飛往其他地方。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