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武帝微微掀起眼簾。
謝安鈞被那淡漠無波的眼神看得心底一涼,口中控訴的話不自覺卡在了喉嚨,原本嘶啞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來。
“陛、陛下……”
穆武帝淡道,“還沒審完,怎能就此草率處置”
謝安鈞渾身僵住,血液似是凝結。
他怎么忘了這最關鍵的一點!
他忍著手上傷口的劇痛,卻再不敢多言一句,滿腦子只剩下一個想法。
——決不能讓鄭抱粟胡言亂語!
然而這個想法剛剛從腦海中掠過,身后便傳來鄭抱粟干澀憤懣的聲音。
他獰笑著吐出一口血,一字一句。
“你裝什么呢謝安鈞,你現在恨不得我立刻死了,這樣你才能安心吧”
謝安鈞驟然回頭,色厲內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卻——”
“無冤無仇”
鄭抱粟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整個大殿回蕩著他詭異而諷刺的笑聲,顯得更是滲人。
鄭抱粟咬牙切齒地罵道——
“你要真想和我撇清關系,就先把我送到忠勇侯府的那三十七萬兩白銀吐出來!”
謝安鈞頭皮一炸!
他條件反射般反駁,高聲罵道:“你別血口噴人!我何時收過你一分一厘!鄭抱粟,你罪行累累,死到臨頭,都是你自己貪心不足!別想著把別人都拖下水——”
“你不認”
鄭抱粟一聲冷笑。
謝安鈞忽而心頭一跳。
他之所以敢直接否認,就是因為自信沒有留下過任何證據,可現在鄭抱粟這語氣,又讓他心生不安。
果然,下一刻,鄭抱粟便繼續扔下驚雷。
他緩緩抬頭,看向穆武帝,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
“難道陛下不想知道,這么多銀兩,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嗎”
謝安鈞的心猛然一沉!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鄭抱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又連忙收回目光,然而額頭已經布滿冷汗。
——鄭抱粟真是要魚死網破了!
他難道就不想想,一旦他開口,被牽連的人不止他謝安鈞一個!
這朝中上上下下會有多少人——
然而此時此刻,謝安鈞一句話都不能說。
他甚至已經顧不上劇痛的殘指,只渾身微微瑟縮,內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
心如擂鼓!
穆武帝抬了抬眼皮,似乎終于來了點興趣。
“哦”
鄭抱粟的精神其實已經崩潰。
自從莫名其妙被抓,這一路押送進京,他受盡苦楚和折磨,本就痛苦至極,結果昨天晚上又鬧了那么一出,直接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本來就不是個足智多謀的人,不過靠著有人扶持,才一路走到今日。
平日里遇到敵軍,但凡人數多幾個,他都貪生怕死轉身就跑,又哪里經得住這樣的波折
所以,他什么都不想了,他現在只想報仇!
他嘴角咧開,陰陽怪氣地開口——
“這一切,自然也是托忠勇侯的福了。若沒有他的鼎力支持,區區一個我,又怎能搞到那么多輜重兵馬,販給瓦真換得萬千銀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