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無道理。
從風光的刑部尚書,一朝貶斥成了五品官員,早不知被多少人暗暗唾棄,避而遠之。
只是……不請太醫也就算了,竟是連尋常的大夫都不請?
穆武帝看著他,語氣緩和了幾分。
“身體要緊,何必如此。便是請個好點的郎中,也好過如今。”
范承卓低頭咳嗽幾聲,苦笑,“多謝陛下掛懷,微臣其實也沒想到,這次竟病得這般嚴重……”
“說來,范大人府中的下人,也是太不上心了。”葉初棠忽而開口,“那日我遇到范大人,已經寫就了藥方,叮囑范大人務必好好服藥,保重身體。但從范大人的情況來看,貴府的下人們并未好好照看,甚至連藥都不曾煎上一副?”
葉初棠說著,眉眼之間帶了淡淡冷色。
“即便范大人并無家人陪伴在側,這些下人也都是領了月銀的,理應做好自己的差事。怎么范大人一朝病弱,竟讓這些下人欺負到頭上來了?”
范承卓中舉之前,在老家曾經結過一次親,這使得當時想招他為婿的許多門第世家頗為可惜。
也有人曾建議他休妻另娶,被他嚴詞拒絕,甚至直接將人趕出門外,再不來往。
此事一時傳為美談,人人都道范承卓情深義重。
但后來他派人去老家接妻子來京的時候,才知道妻子已經病重,沒多久便身亡了。
范承卓悲痛不已,此后也再未娶過妻妾。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令他名聲更盛,一路青云直上,官至尚書。
要不是后來出了事兒,他現在更是位高權重。
范承卓臉色一僵,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想回頭看。
但他還是生生忍住了。
安靜許久的謝安白卻冷不丁開了口,不咸不淡。
“葉二小姐與家人相親相愛,數年艱辛中彼此扶持,自是難得。只怕是不懂有的人家,一心只想著互相坑害,還有的甚至連自己的老子娘都能舍棄。所謂親眷……有了還不如沒有。”
這話瞬間挑動了謝安鈞那根敏感的神經。
他立刻跳腳,“你罵誰呢!?”
謝安白好笑地看他一眼,“忠勇侯這么激動干什么?我不過說了兩句,也沒提你,你生什么氣?”
“你——”
謝安鈞這才發覺自己失態了,臉上火辣辣,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謝安白卻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罵得多難聽,抬了抬下巴。
“這種事兒也是分人的,有壞的,自然也有好的。喏,我看鄭大人就對范大人很是關心啊。聽說兩位是表親,常年不怎么見面,卻仍如此牽掛,還真是令人動容。”
他說著,想起什么一般,神色愈發感慨。
“不過話說回來,最開始也是范大人不顧自己身體,一心進宮為鄭大人澄清……這般情誼,倒是更為難得啊。真是讓我好生羨慕。”
謝安白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簡直誠懇真摯到了極點。
其實他說的確實是心里話。
但在范承卓聽來,卻是催命符!
范承卓嘴唇哆嗦了幾下,“血親之間,自該如此……何況我知他清白,怎能眼睜睜看著他——”
穆武帝忽然笑了一聲。
“到了此刻,你還說,他是清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