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隨楊惠之、吳道玄而來的各門弟子學徒們被不良人隔絕在楊、吳二人之外,以免他們被二人之間沸騰的天人真意侵染。蘇午幾人圍坐涼亭之中,四下看來尤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但其實不論石坪之外,還是石坪內眾人心神之間,都有波瀾涌起,醞釀著一場驚濤駭浪。
陶祖變戲法似的掏出一盞油燈來,將之蹲在石桌上。
“老夫這便開始了”陶祖一指點在油燈燈芯上,一朵幽幽火苗乍自燈芯上燃起,他盯著那平平無奇的一縷火苗,額角卻有汗水微微滲出,從來嬉笑怒罵萬事不落痕跡的面孔上,此時亦罕見地露出凝重之色。
舊之生人甲被想爾遮蔽住了所有因果,想要推演出它的所在,不僅得需陶祖拿出真本事來,亦得看時機是否正確,能否正中想爾無法遮掩住的某個漏洞陶祖之所以要將推演舊之生人甲這件事,安排在臨近自己死期之時,便是因為在此之前,他盡出全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想爾趁勢而入,直接把自身推入死局當中
而今下死期已至,反正橫豎都是死,債多了不愁,也就不必在意其他
這時候,蘇午側頭看向楊惠之與吳道玄那邊。
楊惠之取出錘鑿,圍繞那塊石頭敲敲打打。
大塊大塊石片在錘鑿下紛紛脫落。
整塊石頭在此時完全變作了一尊盤坐起來的人形這尊盤坐人像從尸塊中脫胎而出的剎那,石人表面就遍布裂痕狂烈恐怖的天人真意如巨靈揮下的鐵錘,直將盤坐石人砸得遍身崩裂
盤坐石人遍身裂痕之中,卻有另一種天人真意萌發了出來
那般天人真意倏忽萌發,天地氣根、萬般劫運、諸類因果一剎那變得混沌
蘇午轉回頭來,向陶祖點了點頭“開始罷。”
“注目火中,洞觀其影。”陶祖臉色嚴肅,丟下一句話,跟著左手并成劍指,齊眉而出,劍指點在燈盞火苗之上
嗡
虛空陡地顫抖了起來
這一朵橘色火焰霎時間于天地虛空間搖曳生姿
它的外焰浸潤到了冥冥世界當中,內焰覆蓋了整片天地虛空在這朵火焰映照下,無數痕跡紛紛顯映,相互牽連,如蜘蛛織網一般,將那些相互牽連的痕跡相互交織了起來
天地虛空、諸千世界、冥冥罅隙盡在這張網羅之中
只是映照出傾蓋無數的這張因果大網,陶祖的臉色便轉至煞白,一縷金色血跡從他唇角溢散而下
他暴喝了一聲“看好
張道陵”
前一聲看好,是在提醒蘇午。
后一聲張道陵,則是沖著那張網羅而去
暴喝聲下,整張網羅忽然大片大片地坍縮,與張道陵此名無涉的因果紛紛隱去,與此有涉的因果痕跡從網羅之上抽離,游曳過諸千世界,貫連起一道道虛幻的人影
一道道人影最終凝合為一個光點,倏忽投向某處天地中。
女童的咯咯笑聲忽在三人耳畔浮現
那粉雕玉琢的女童隨聲音同時出現在三人的心識之中,蘇午驚鴻一瞥,未能看清那個約莫四五歲的女童模樣,但在火光搖映下,看到了從女童身后發散出去的另一張因果之網
密密匝匝的網羅中央,出現了大片的空白
他注目向那片空白,便看到龍蛇伏延、重巒疊嶂
二十四座名山大岳橫臥于那張因果網羅的空白中心地帶,一道身影隨著二十四山撞入蘇午眼簾,而被他所捕捉到
肥胖如肉球的男子穿著一身材質詭異的衣裳,正攀越上一重山峰
那肉球般的男人似是感應到了蘇午的目光,身形忽地顫了一下,陡自高山巔跌落谷底
肉球一瞬息消失不見
但蘇午已識出對方是誰安祿山
舊之生人甲牽連著那隱在現實之外的二十四名山大岳,與之相連的所有因果,盡皆指向了已在大唐消失無蹤的安祿山
那二十四重名山大岳,非是今唐時的二十四山,而是被想爾從現世之中裹挾而來的二十四重名山大岳
嗡
陶祖推演到舊之生人甲因果一個剎那,二十四名山大岳便在那朵火焰耀映之下分外消隱就在這時,蘇午手掐智拳印,如一輪紅日般的法性忽自他身后拔升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