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旸看向魏延,對著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眾人不知道糜旸為何會突然聯想到魏軍會采取水攻之策,但以糜旸的身份,只要他有這方面的猜測了,那眾人就不得不重視起這個問題。
而由于這個猜想若成真會引發的后果實在太嚴重,所以在座眾人在思考之時,呼吸都不免變得急促起來。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竟是一直默默無聞的州泰,率先打破了這副沉默。
州泰是在襄樊會戰后投效糜旸的,而糜旸在試探州泰后,覺得他的確是個可造之才,并一直不吝于對他的培養。
當糜旸成為梁州牧后,州泰便被他提拔為南鄭縣令,作為梁州的“司隸校尉”,州泰在梁州的地位已經算是核心。
之所以會是州泰率先發言,是因為州泰是南陽人士,南陽境內水系豐富,對于雨季時分,江水溢出一事,州泰并不陌生。
州泰對著糜旸一拜后言道“南鄭居漢水上游,加之境內又有褒水流經,若是賊軍有意決堤,倒的確有可能對南鄭造成巨大威脅。”
“然南鄭雖處于低洼之處,而十余萬賊軍亦位于南鄭城外,若漢水一旦洶涌決堤,豈不是兩敗俱傷之局面
賊軍真會如此行險嗎”
南鄭方圓百里,皆是一片平原,倒不是說一座山也沒有,但肯定沒有能容納的下十余萬大軍的大山。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漢水決堤,南鄭是危在旦夕,可城外的十余萬魏軍又往何處跑
到時候南鄭城內的漢軍因為有城池依托可能還會堅持一段時日,但那城外的十余萬北方旱鴨子,估計就一點活路也沒有了。
州泰的不解很快引起在座幾人的共鳴,這一點的確是魏軍不容易避開的矛盾之處。
只是相比于眾人在聽完州泰不解后臉上流露的輕松之色,糜旸的臉色卻依然沉重。
糜旸知道若魏軍真想水攻的話,他們是有可能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的。
古往今來,水攻之策極少有人使用,但也有一些著名的水攻戰例流傳于世。
而從那些戰例,可以總結出古代水攻的方法,大致不外乎兩種,一種為“浸灌法”,一種為“沖城法”。
在這兩種方法中,浸灌法是可以避免州泰說的那種情況的,曹操在世時,通常用的也是這種方法。
州泰等人不知道浸灌法,不是他們沒聽說過曹操水淹鄴城與水淹下邳的戰例。
原因在于當世的消息是極為閉塞的,加之交通不暢的緣故,不止州泰等人,哪怕是其他人,只要不是當時身臨其境,又如何能知曉當時魏軍水攻的具體細節
世人往往只知道結果而已,可能等這時代的史書出世后,世人才會知道那些具體細節。
至于歷史上早就存在的水攻戰例倒是記載在一些史書中,但還是那個原因,當世的知識是處于閉塞不流通的狀態。
哪怕是許多大名士,可能這輩子也沒正經看過幾本史書,他們更多的是研讀家傳的一本經書而已。
但身為穿越者的糜旸卻是清楚知道這些的。
“若吾所料不錯的話,曹真若真要采用水攻之策,接下來第一步便是要防山以水之。”
糜旸話語中的“防”,指的是堤堰,防山以水之的意思便是,魏軍會在漢水上游修建新的堤壩先把水源攔截,不讓漢水的水走泄。
“接下來第二步便是會在南鄭城周圍,修建一道道壕溝堤圍,將漢水的水從上游引入其內不斷儲蓄。”
“至于第三步”
盡管糜旸沒有講清楚魏軍第三步會如何做,但堂內的眾人卻不約而同明白了糜旸未說完的話。
這一刻堂內的氣氛已經變得無比凝重起來。
糜旸雖是在分析魏軍可能會采取的舉動,但他的分析落在眾人耳中,卻好似化作一道道催命符一般。
特別是若魏軍真按糜旸的分析去做了,那么州泰剛才的那個不解,或者說依仗,就已經無形之中被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