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村的破落院子內,他在屋子里躺著,老人在院子里編筐,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個女人,纏著老人已經嘮叨了好半天。
“叔,你咋就這么犟?油鹽不進?”說話的這女人叫吳秀娟,老王頭的侄女,典型的中年婦女形象,四十來歲的年紀,身材發福的厲害,裹著一件似乎跟著潮流的小披肩,雙手叉腰,拓沫星子幾乎要噴到老人編筐的手上。
“你睜開眼睛看看看清楚行不行?你知道這人什么來路?啊?天上掉下來的?還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是好是壞,是人是鬼,身上有沒有背著案子?你啥都不知道,你啥都不知道你就敢往家里領?”
老王頭眼皮都沒抬一下,手里的柳條“唰”地一聲穿過骨架,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老了,前兩天去做工沒人要,都嫌棄他年齡大,現如今只能靠在家里編筐多少掙點。
編筐的柳條是附近的廠家給的,做完了給人家送回去,編一個兩毛錢,老王頭手速還行,一天能賺二十。
吳秀娟看到老人這幅悶葫蘆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調門又拔高了幾分:“在咱家白吃白住多少天了?啊?半個月有了吧,水缸見地了你去挑,鍋里沒飯了你去做,他倒好,就躺在那躺尸,見我來了連句人話都不會說。”
“怎么著,叔,你是觀音菩薩轉世,還是如來佛祖托生?來普度世間來了?怎么?你還打算養他一輩子?以后把這院子宅基地一起給他是嗎?”
老人依舊沉默著,悶頭重新拿起一根柳條,手指用力,將其彎折、嵌入。這沉默中夾雜著固執與平靜,這股勁兒快把吳秀娟給逼瘋了。
她氣急敗壞的奪下老人手里的筐,使勁扔到遠處,她的聲音愈發尖銳。
“叔,你清醒一點行不行?”
老王頭渾濁的雙眼顫抖了一下,攥的發緊的手又拿起一根柳條,吳秀娟還想攔,卻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陰冷,那一刻她恍惚間像墜入湖底,渾濁的湖水從她的口鼻不斷涌入,像是要將她灌滿一樣。
老人像是發現了吳秀娟的不對勁,趕忙扔下柳條。
“咋啦這是?”
說來也怪,就在老人觸碰吳秀娟的一瞬間,吳秀娟就像是癔癥回魂了一樣,整個人呆傻的站在原地,那洶涌而來的溺亡錯覺讓她狠狠的咳嗽著,鼻涕眼淚直流。
吳秀娟清醒一些后,灰溜溜的走了,只感覺自己癔癥犯了,要去醫院掛個號。
隔天,李長青蹦蹦跶跶的又來了,這些日子他媽媽精神方面的病癥愈發嚴重,這孩子不得已只能多停留在家中照顧,沒有顧及到這邊,還很不好意思得要退給老王頭一部分錢,只不過老王頭沒要。
“林哥,林哥,我來啦,開開門。”李長青現在還沒到門口就開始喊,路數都習慣了,結果到門口發現門開著,感到一陣驚喜怪事,林哥之前也不愿意開門,都是他叫好半天才打開。
進入院子發現林哥依舊在那院子的躺椅上曬太陽,李長青屁顛屁顛的湊到跟前。
“王叔呢?去廠子那邊送筐去了?”
對,編好的筐得你自己去送,廠子不負責上門收取,這事兒也不絕對,如果村子里編筐的人多,廠子也樂意跑一趟,可現在有手藝且愿意做的人不多,老王頭只能騎著電瓶車自己去送。
“嗯。”
嗯????不咸不淡的回應讓李長青差點驚喜到蹦起來,以前他說十來句林哥可能才正兒八經回他一句,現在第一句就愿意搭理他,這可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