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世上的確有和他長得很像的人,那就是他的弟弟源稚女。
因此櫻井小暮將他認錯,他才會聯想到自己的弟弟有可能還活著。
源稚生最近老是做夢,夢見弟弟回來找他了,每當醒來的時候,總會想起前段時間在火海中櫻井小暮看他的眼神。
他很少會做夢,直覺告訴他這兩件事有什么關聯。
他必須親眼確認,也許是因為心里還存在著一絲希望,希望弟弟還活著,那樣他塵封在內心多年的悔意或許能稍微減輕一些。
下車后,源稚生撐著傘平靜的走向廢棄的學校,這是他和弟弟源稚女曾經就讀過的學校。
一邊走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張老舊的照片。
那是一張合照,十二歲的源稚生穿著藏青色的校服,敞開的領口露出里面的圓領襯衫,身邊是和他有著八分相似,但是氣質完全不同的同齡男孩,這就是他的弟弟,源稚女。
另外,照片中還有一個中年的男人,正分別攬著他們的肩膀。
那是年輕時候的橘政宗。穿著一身花西裝,帶著鴨舌帽,看起來并不像是黑道領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和兒子們合影。
這張照片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家庭照片。
看著這張充滿回憶的照片,源稚生無聲的嘆息。
如今照片上,似乎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嘆息后,源稚生默默的沿著學校的大門向西走了一百二十步,然后向南走了三十五步,在那片開闊的空地上用鐵鍬畫了一個十字。
“你真的還活著嗎”
源稚生開口朝向地面問著。
言語間,他手里拿著鐵鍬將濕透的泥土挖開,往下挖了大約半米深,鐵鍬碰到了堅硬的東西。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曾經親手將弟弟埋葬在這下面。
手里的動作并沒有停下,他輕輕刨開地上的泥土,地上露出了圓形的鑄鐵件,那是一個井蓋,鐵鏈十字形交叉把井蓋鎖死,那把老式掛鎖已經銹成了一塊廢鐵。
他把鎖翻了過來,照明燈光照亮了鎖表面的花紋。
目前看來似乎一切正常,這把鎖和我多年前封鎖這口井的時候一模一樣,看起來從未打開過。
源稚生拔出腰間的蜘蛛切,一刀將那邊生銹的老鎖劈開,把鎖住井蓋的鐵鏈從洞口里抽出來,揭開了這只沉重無比的井蓋。
是的,他感覺這井蓋無比沉重,比他舉起過的任何東西都要沉重,畢竟這是掩蓋著他罪孽的東西。
有些東西是他必須要親眼去驗證。
聽說人總是會不自覺的出于自我保護的忘掉,或者修飾掉一些記憶來保護自己,他很懷疑,當年的記憶與現實是否存在差距。
源稚生回想起櫻井小暮那時候看著他的眼神,他太熟悉那樣的眼神了,那是櫻看他的眼神。
他可不是什么笨蛋,櫻對他的感情,他心里都一清二楚,只不過身上的擔子太重了,他不能將這些擔子分給別人。
櫻井小暮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很明顯將他認成了別人,而且是一個她深愛著的人。
為什么會認錯呢是一時神情恍惚,還是說他跟那個人很像呢源稚生想過無數種可能,只是不知為何,最后總是指向唯一一個答案他的弟弟說不定還活著。
這種猜想聽上去毫無邏輯,荒誕,荒謬,但他不愿意放過這種可能。
要問為什么,或許是因為悔恨吧
挪開井蓋之后,源稚生懷著忐忑的心情朝著下方望去。
腳下漆黑的井里什么也看不見,腐臭而濕潤的腥氣從井口中彌漫上來,嗆得讓人無法呼吸。
源稚生用準備好的繩索系上照明燈,垂入井口中,照亮了井底的環境。
廢水井不過四五米深,雨水從泥土中滲透下去堆積在井底,水色漆黑,不知道這些死水沉淀了多少年,隱隱約約上面浮著血紅色的東西,像是人形。
什么東西在死去那么多年后還有如此鮮明亮眼的紅色
這很反常。
如果這是一具尸體,早該已經腐爛成灰。
源稚生很冷靜。
他面無表情的摸出打火機,點燃后任由它自由下落。在那團火苗即將接觸水面的時候,他終于看清了那血紅色的東西,那是一件血紅色的狩衣,用一根木棍支起在井底,仿佛一個人站在井底仰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