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踩著高跟鞋快步穿過醫院長廊,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連串急促的聲響。
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的壓抑感撲面而來,讓她本就煩躁的心情更加惡劣。
轉過拐角,她一眼就看見了徐浩正靠在重癥監護室外的長椅上,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目光卻透過玻璃窗死死盯著里面。
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青色,領帶歪歪扭扭地掛在脖子上,顯然已經在這里守了整夜。
“徐浩!“朱莉幾乎是咬著牙喊出這個名字。
徐浩猛地回頭,眼睛里還殘留著沒來得及收起的擔憂。
但在看清朱莉的瞬間,那點情緒立刻被掩藏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火大的平靜。
“媽,你怎么來了。“他直起身,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朱莉攥緊了手里的包帶,指甲幾乎要掐進真皮里。“我怎么不能來?“
她冷笑一聲,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顯得格外尖銳,“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多少個電話?二十七個!整整二十七個未接來電!“
徐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又飄向監護室。“手機靜音了。“他簡短地解釋,仿佛這就是全部的理由。
“靜音?“朱莉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遠處的護士頻頻側目,“為了里面那個人,你連電話都不接?工作不要了?家也不要了?“
徐浩終于把目光完全轉向她,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一點點冷下去。“她剛做完手術。“他說,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隨時可能有危險。“
朱莉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她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著他眼下的青黑和皺巴巴的襯衫,一股無名的怒火直沖頭頂。
“所以呢?“她向前一步,幾乎要貼到徐浩臉上,“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守在這里?等到什么時候?等到她醒來?還是等到“
“不是你想的那樣!“徐浩解釋道。
隨后繼續道“你根本不明白,“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令人心驚的顫抖,“她是為了救我才——“
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朱莉看見徐浩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幾乎是本能地轉身就要往里沖,卻被聞聲趕來的護士攔在門外。
“醫生!快叫醫生!“護士朝走廊另一端大喊。
在那一瞬間,朱莉看清了監護室里的人——一個年輕女孩,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各種管子連接在她身上,心電監護儀上的線條正在劇烈波動。
徐浩的手還保持著向前伸的姿勢,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朱莉突然意識到,他眼里的那種情緒,她從未在自己身上看到過。
朱莉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看見徐浩的指尖在微微發抖,那雙總是沉穩鎮定的手此刻竟顯得如此無力。
醫護人員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涌來,推著搶救車沖進監護室。
自動門開合的瞬間,她聽見儀器發出的尖銳警報聲像刀子一樣劃破空氣。
“讓一讓!緊急搶救!“
一個穿綠色手術服的醫生粗暴地推開徐浩。他踉蹌著后退兩步,后背重重撞在墻上,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眼睛仍死死盯著玻璃窗內忙碌的身影。
朱莉下意識上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住。
她看見徐浩的嘴唇在動,卻沒有發出聲音——那口型像是在重復某個名字。
一滴汗從他額角滑落,在慘白的燈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監護室里,護士正在給女孩注射腎上腺素。女孩的身體隨著電擊微微彈起,又重重落回床上。
那畫面太過殘忍,朱莉忍不住別過臉去,卻聽見徐浩發出一聲近乎哽咽的喘息。
“她不會有事。“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她...“
朱莉從未見過這樣的徐浩。在她印象里,這個男人永遠是冷靜自持的,是能在手術臺前連續站十二個小時都不皺一下眉的。可現在,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個空殼靠在墻上。
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突然變了調。
朱莉看見醫生舉起除顫器,大喊著“clear!“女孩的身體再次彈起,這次她散落的黑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像凋零的花瓣。
“不——“徐浩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在雪白的墻面上留下幾道刺目的紅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監護儀上的直線突然跳出一個微弱的波動,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漸漸連成規律的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