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傀儡停留在了正殿之外,悄悄彎身看向內中場景。
首先入眼的是大殿正中那一座金身彩塑的神像
這神像身穿赤朱官服,腰橫紫玄金帶,手持祥云如意,劍眉長髯,鳳目含煞,雖只是工匠雕塑的神像,卻分明是凜然有神,使人毫不懷疑,那神像背后應是有城隍爺在垂目。
他顧盼人間,既有慈恩廣布,又有威靈顯赫。
宋辭晚原先在宿陽城時也去過宿陽城隍廟,也曾拜過宿陽城隍,但那位城隍爺的威儀與這位竟是完全無法相比。
只是隔著鐵木傀儡這么一看,有一瞬間宋辭晚甚至心生震懾之感
宋辭晚立刻驅使鐵木傀儡,拱手彎腰,對著殿內的神像行了一禮。
也是有趣,這一禮之后,等鐵木傀儡再次站起身來直視殿內神像時,那一種蕩人心魄的威儀之感當即便消減了許多。
威儀仍是威儀,卻不再令人心慌。
宋辭晚站在城隍廟外,眉眼微動,心中有所思。
她垂手肅立著,規規矩矩。也不多看其它,只是驅動鐵木傀儡,視線專注在牛老六父女三人身上。
牛老六跪在地上,蛇少女在他身旁伏拜。
夜游神高達丈許的身軀在進入城隍正殿后,竟變作了常人身高,他手持鐵如意,在甕聲甕氣地向城隍神像講述牛老六父女三人的遭遇。
講完后,夜游神求道“老爺,咱們這兒若是有那適宜的職司,便騰一個出來給這蛇女吧,她倆這般模樣,若是沒有老爺庇護,在外頭可怎么過日子”
神像并不答話,他既是神明,也是雕塑。
夜游神便連忙又拉扯牛老六,叫他虔誠奉香。
“快,快給老爺上香,求老爺慈悲”
牛老六慌忙將一雙手在衣裳上擦了又擦,這才接過夜游神遞來的線香。
他膝行上前,一邊行走一邊跪拜,一個本就紅通通的額頭被他磕得血跡斑斑。
他磕一下,喊一聲“求老爺慈悲求老爺慈悲”
一直膝行到了供桌邊上,他將線香插入香爐中,而后便將身軀深深伏下,不再多話。
蛇少女游走在他身邊,當他跪拜時,她們也將身軀伏下,當他伏拜不再言語時,她們也同樣伏拜不言。
當然,蛇少女本來就喪失了語言能力,因此不說話也是常態。
一團團略顯疲態的無形之氣從父女三人頭頂逸出,徑直落入了高坐的神像體內。
通過鐵木傀儡的視角,宋辭晚能看到蛇少女頭頂的氣似乎也沒有了先前光亮。
不夠光亮,這并不是說蛇少女就不虔誠了,而極有可能是因為
春華露是極為特殊的高等級愿力,蛇少女只會將其進獻給宋辭晚。
因為將她們從極盡的痛苦與屈辱中解救出來的,既不是夜游神,也不是城隍爺。
當面對其它神明時,蛇少女無法激發出極致的情感。
沒有極致的情感,就沒有春華露
宋辭晚站在僻角處,目視夜空,心中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幾乎沒有痕跡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