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吶聲咿咿呀呀,從四處暗影重重的山腳徑直往上延伸。
那山腳下,往常燈火通明的執事殿,此時竟是模糊昏暗,給人一種沉甸甸的、仿佛是浸在墨水中的奇異感覺。
宋辭晚微微皺眉,以她的靈覺,竟忽生不安之感。
可是這里是望江山,是平瀾城修士最為聚集之處,還會有什么邪祟,竟敢到望江山上來不成
宋辭晚站在原地靜聽了片刻,只聽那嗩吶聲中,隱隱約約又似乎是伴隨有細微的童聲的唱腔。
這童聲尖尖細細,很難分辨男女,又似乎是有許許多多,男童女童一并在幽幽唱誦“歲有三載嘞,天干大旱嘞,龍王不降雨,言道是凡人觸神靈嘞”
“它叫你上貢,我上貢,初時貢香火,后來貢三牲”
“三牲還不足,要與爹娘換孩兒嘞”
“咿咿呀呀,哎嗨喲喲”
“我又要唱呀,又要跳呀,天陰數十日,不降一滴雨。”
“七尺壯漢不下河,偏要拿我祭天臺”
“你看那河水又不干,你看那天爺不睜眼,孩兒入了水,難道天爺便下雨”
“哎嗨喲喲,爹爹娘娘”
“”
一聲又一聲,童聲又尖又細,清清脆脆,忽然,其中有一道格外幽怨的女聲調子傳蕩而出。
那女子唱“二八芳華,去了勾欄。口口親嘗,都是砒霜。你喂我一顆糖,哎喲,糖好甜”
“吃了糖,染了病,繁華只三載,轉眼裹破席”
“山上風好冷呀,野狗成群來呀”
“有人捉野狗,也有人捉我身”
“他屠夫一把刀,何曾分人與狗”
“狗肉滾三滾,誰不勝神仙”
“哎嗨喲喲,神仙開開門,神仙開開門”
“”
一聲聲唱腔,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個支離破碎的故事。
故事沒有畫面,又仿佛是有畫面。
宋辭晚站在這半山腰,竟恍惚是聽入了神。
整座望江山,都陷入了一種格外喧鬧,又格外寂靜的奇異情境中。
喧鬧的是那些嗩吶的聲音,那些重疊的唱腔,寂靜的卻是此時的望江山。
山上那么多修士,不說那些在洞府中閉關的,就說山下的執事殿,為何竟毫無動靜
還有山巔之上,那些守候在四片光幕下的修士們
這一批修士宋辭晚曾經通過神明隔空看過一眼,其人數之多,足有上百
其中沒有一個是弱者,不說個個是煉氣后期,或者是先天二轉開竅至一百顆以上,但這類修士的占比起碼也能有三分之一。
他們也沒有動靜。
更遠處,平瀾城的建筑在山腳的四面延伸。
宋辭晚站在半山腰,居高臨下,能夠清晰看到那些綿延的街道,縱橫如同棋子般的燈火,燈火之下,行人的身影依舊穿梭來回,人間的繁華仿佛亦是分毫未變。
看起來,倒像是宋辭晚陷入了某種聽覺與視覺的幻境一般
那么,到底是她聽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