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晚在石板街上回頭看去,只見旁邊的河道上飄來一艘竹木小船。
小小竹筏青碧之色,竹筏中間,身背黑棺的殷循一長身而立。
宋辭晚回過頭時,殷循一舉起了手中的酒葫蘆,瀟灑一笑道“山長水遠,江湖又逢,宋道友,何不上船來,同飲一杯”
他身上仿佛仍然帶著三分酒氣,天際的陽光如同星火灑落,沾染在他身上,使他眼角的細紋都仿佛帶了些故事的味道。
他身上背著的黑棺既輕盈,又沉重,既矛盾,又似乎渾然一體。
整個人都極具個人特色,任誰只要見過他一面,都不可能將他錯認。
宋辭晚腳下一動,飄飄然便似馮虛御風般落到了他的竹筏上,大白鵝亢亢叫著,張開翅膀跟在宋辭晚身后,咚一下也緊跟著落到了竹筏上。
隨著大白鵝的落下,竹筏的一面卻是一沉,些許河水浸上了竹筏。
殷循一“喲”了一聲,笑說“好鵝宋道友,你這鵝,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啊養得好,必是常食精粹,氣血充沛,才能有這等體重。”
大白鵝昂著脖子,“亢亢亢”地叫,仿佛是在回應那是,我不但體重很有分量,我在晚晚心里更有分量呢
宋辭晚笑著輕輕拍了拍它,她從腰間儲物囊中取出了大青神贈送的酒神葫蘆,向著殷循一舉起葫蘆示意道“殷道友邀我飲酒,我這里卻是不缺好酒怎么樣我有好酒,你有故事嗎”
這個酒神葫蘆,雖然宋辭晚才剛剛得到不久,還沒來得及用它釀制自己的靈酒,但酒神葫蘆中原本便存儲著不少美酒,皆是大青神從前所釀。
宋辭晚對于酒這個東西沒有什么特別的偏好,但她也不介意在合適的時候與有趣的人共飲一杯。
殷循一的眼睛一亮,當下便將自己的酒葫蘆掛回腰間,喜道“宋道友,你這酒葫蘆我可瞧出來了,很不一般啊飲一杯,必要飲一杯
宋道友放心,你有好酒,我必不會缺了你的故事,哈哈”
說著,他的手一伸,手上便憑空出現了兩個酒杯。
這兩個酒杯通體純凈無暇,乍看起來像是玉石,但宋辭晚接過去一個以后,拿在手中卻只覺得觸手冰潤,帶著水一樣的觸感,這似乎又并不是玉石。
殷循一道“此乃無靈冰晶特制的酒杯,因其渾然一體,毫無雜質,不似有些酒杯能增益酒中靈氣,有些酒杯能增益美酒風味,有些酒杯能添加酒質特異
如此,在天下紛繁酒具中,無靈冰晶杯最不起眼,最為墊底。
然而殷某我呀,卻是最最喜歡用這無靈冰晶杯。因為也唯有它,不增不減,不垢不傷,純粹質樸,還原美酒原味。
這世上,又有多少東西是能夠在流出去以后,仍然始終保持原味,而從無更改的呢此中難得,值得浮一大白,宋道友認為可是如此”
宋辭晚摩挲著手中的無靈冰晶杯,一笑道“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殷道友質樸之念,能得其長,是該浮一大白。”
話中有話,機鋒暗藏。
殷循一聽了,當即又是哈哈一笑。
雙方分明是友好交談,卻又隱約間仿佛你來我往,過手了一輪。
一輪之后,殷循一的表情顯得更悠閑了。他將手中剩下的那只酒杯遞到宋辭晚面前,宋辭晚輕點手中酒神葫蘆,一縷芬芳的酒液當下便從小小的葫蘆口傾瀉而出。
酒液細長如線,落入杯中時隱隱約約竟像是串聯著眾生之相。
有形形色色,各種打扮,各種年齡,各種容貌的人
不論男女老少,都在酒水的折射下忽忽然一閃而過。
他們膝行在山道上,一步一叩首。
有人面容愁苦,聲聲念叨“求山神保佑,下一場雨吧,再不下雨,莊稼都要枯死了,今年的收成可怎么辦才好啊”
有人百般焦慮“求山神憐憫,賜我一個孩兒吧,成婚八年,生不出孩兒,夫君要納妾可如何是好”
有人忐忑羞澀“求山神保佑,我與媛娘婚事相諧,來年媛娘能順利嫁入我家,我必定會好生相待。求山神保佑我們夫妻百年好合,相敬如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