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為母親的秦良玉,卻很快陷入新的隱憂。
兒子來信,不但說春節不歸家、要護送織造局南下海販,還請母親開春后務必出川,到松江與他會合后,北上京師,向兵部侍郎張銓提親,媒人是禁衛三大營之一,神機營的提督內官。
織造局與神機營,都是太監在管。
秦良玉雖曾真心盼著,兒子對朝廷不要懷有異心,但也沒想到,因太監弄奸構陷而失去父親的兒子,短短三年間,于公務、于私事,都和太監結上了不一般的交情。
此番在松江相見,這位心事重重的母親,獲得的,只有兒子一如往昔的親孝恭順,卻沒有獲得他一吐為快的解釋。
馬祥麟與母親所言,并未比家信中的寥寥數語更深切,無非是,劉時敏對自己頗為關照,而張侍郎雖是文臣,能相中土司武將做女婿,這樣好的機會,萬不可失去。
秦良玉頭一次感到,兒子的臉上,罩著一層陌生的陰影。
松江士紳出手動輒千兩白銀的厚禮,更令她覺得燙手。
但此刻,秦良玉不再問銀票與顧府,而是起身取來一只竹葉錦紋包袱。
“祥麟,今日鄭姑娘陪我去佘山賞景,送我回來時,贈以這些抹額、云肩和帕子,說是她和小姐繡的,或者自家織坊新出的樣式,請你的新婦笑納。”
馬祥麟沒有像方才見到銀票時那樣,出手去翻看。
他瞟一眼,牽了牽嘴角,又投回目光在那泛著淡淡地道一聲“她有心了”。
如此短暫的瞬間,兒子細微的表情變化,依然不能逃過母親的眼睛。
秦良玉看出了兒子的一絲不甘,然后收抑住了,換作一種虛假的不以為然,試圖去掩飾繼之而起的悵然。
其實,就算沒有這一刻的起伏,那天在鄭姑娘的學堂里,秦良玉也已經對兒子的心思辨清了從少年時代起就經常沉默寡言的兒子,在鄭姑娘面前,忽然變得健談起來。
然而,秦良玉不無遺憾地確定,鄭姑娘的心里,并沒有波瀾,她看祥麟的目光,與看那位官眷姚氏,以及那位盧公子,無甚區別。
秦良玉在燈下又系上了包袱,帶著一種復雜的交織著嚴肅與慈祥的口吻,對兒子道“親疏遠近的都送了厚禮,可見婚姻之事多么重大。祥麟,你可想好了,真想娶張侍郎的千金么”
馬祥麟又連灌幾口茶,笑道“自是定了,才請娘出川。娘難道不盼著,抱孫子么”
秦良玉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想好了就好。”
女將軍站起來,高大的身形在暗夜燭光的映襯下,有如神祗。
“娘先去歇息了。娘半輩子只會打仗,不懂旁的。漢人文臣禮數多,進京后諸般留心忌諱之處,你記得先告訴娘。”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