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五六個年輕女子,在另一側的靠窗處,繡著荷包似的物件。
除了范思哲父女外,皆是韓府織紡原就雇著的人。
大家見到沈氏和自家三小姐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沈氏和氣地招呼道“你們忙你們的,趁著辰光亮堂。”
屋子中央柔軟無刺的黃草框里,已經堆起不少牙白色的成衣。
沈氏撿起一件來看,詫異地問“阿珠,這中衣好生奇怪,哪一頭是上,哪一頭是下”
鄭海珠道“奶奶,這是織造局劉公公吩咐試做的,要銷給紅夷人。”
沈氏“喔”一聲,轉頭看到韓希盈立于窗下,便也走過去。
韓希盈柔音婉婉地問其中一個年輕姑娘“阿珍,你們在繡什么呀”
那叫“阿珍”的姑娘抬起臉來,眼皮卻有些腫,眸子里尚有殘淚,竟似剛哭過。
韓希盈一愣,但很快看清了荷包上的圖案。
與此同時,阿珍的眼睛,有些怯怯地望向鄭海珠。
鄭海珠走過來,仍是夷然自若地告訴沈氏“大奶奶,這也是要販給番商的。”
沈氏道“哦也是朝廷派的活計嗎”
鄭海珠應了一聲。
沈氏夸道“真了不起。怪不得希孟這鋪子,根本不必開在熱鬧的市口,本就如朝廷的內造坊一樣嘛。嗨呀,今日真該請老太太一道來瞅瞅,她從前不就在朝廷內造坊當差的。”
又笑著揶揄道“阿珠,你可真是開我們松江風氣之先。旁的大家大戶,陪嫁閨女的,都是婆子丫鬟奶娘,韓二爺倒好,給大小姐陪嫁了一位女掌柜來。”
鄭海珠忙報以謙辭,心里卻判斷如昔,總覺得顧府這位長媳,菩薩般望之可親的眉眼間,藏著一種琢磨人的陰森。
“好了阿珠,我看你們都忙得走馬燈一般,我和你三小姐回去嘍。范師傅,范家阿妹,你們辛苦,大家都辛苦。翠榴,茶水銀子呢”
沈氏告辭時,竟還賞了每人五分銀,這相當于工人們一日半的工錢了。
鄭海珠替眾人謝過,陪著沈氏往門外走。
韓希盈走在她們身后,不動聲色地瞥了窗下的阿珍一眼。
阿珍捏著銀子,也正在看自家三小姐,仿佛受了委屈的貓兒,望向舊主。
轎夫抬著轎子走了沒幾步,沈氏就拍拍韓希盈的手背“阿盈,這個姓鄭的,確實教人極不喜歡。今日當著我的面,她對你都不知下人應有的規矩為何物,可以想見,在府里頭,她與你姐姐是怎么欺負你們娘倆的。”
韓希盈卻無意表現出感動,而是眨著眼睛,帶著一種奇怪的興奮道“大奶奶,那些泰西人要穿的衣衫也便罷了,但阿珍她們繡的,繡的那些荷包,上頭全是倭國的圖案和鄭海珠給我大姐弄來的倭國畫上的,一樣。”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