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姑娘盡管吩咐。”
“三日后吧,辰巳之交,你們到韓府門口集合,我與管事老彭,會吩咐你們做事。”
蠶戶們紛紛答應了,跟著被公差們驅趕散場的士庶們往外走。
那邊廂,眼見馮阿保、沈氏和那個欲玷辱韓希孟的潑皮,被衙役們枷往后牢,而自己的手腕也被套上鐵銬,韓希盈終于哇地大哭起來。
“二伯母,我不想坐牢,大姐姐,大姐姐是我不對,我豬油蒙了心。鄭姑娘,鄭姑娘,你既能為了蠶戶求黃老爺,也幫我求求黃老爺吧,先讓我回家,牢里哪是人呆的地方。我娘,我娘被我灌了藥,還不知有沒有醒。”
錢氏不再理睬這個深入歧途、又惡又蠢的侄女,只給鄭海珠一個示意的眼色。
鄭海珠沉著臉,走過去塞了一吊銅錢給衙役“勞煩差爺,給她尋間清爽一些的牢房,多給兩只馬桶。過幾日我家老爺回松江了,我們再來探監。”
那公差老練地應承“放心,我再放個貓兒進去,免得老鼠咬了小姐。”
“我不要貓,我最怕貓,”韓希盈繼續邊發抖邊哭道,“我要回家,要回家”
這日,近午時分,松江府城的月河北岸,店鋪林立、行人熙攘的大街上,四個壯實的蠶戶男子,抬著架肩輿,上坐本城最有名的說書先生。
肩輿后,另有幾個男子,或舉著一幅已繃在檀木架上的刺繡長卷,或挑著擔子,籮筐中有絲絨帕子,有棉布衣裳。
那說書先生,從洪武爺到嘉靖爺的倭患講起,講到隆慶爺開關,講到萬歷爺允準江南三織造公販絲織品給番商,講到月港“民自為市”的海貿興盛,再講到韓家既為朝廷定制出口番商的絲布貨物,又由大小姐親自執針,繡出松江府歷年的抗倭畫卷。
當然,已經傳開的蠶娘娘降罪騙局,以及顧家長媳沈氏的所作所為,也由說書先生加了各種“包袱”,昭告沿途圍觀的百姓。
不遠處的轎子里,韓希孟撩開簾子望了一會兒情形,轉頭對鄭海珠道“許多人跟著聽,比大年初一追舞龍舞獅還巴結。”
鄭海珠道“舞龍舞獅也是好看的,但沒有這般場景新鮮。我們就是要把這新字,做到大家伙的心里頭去。”
她頓一頓,又道“今日大張旗鼓,非只為我洗刷污名,更是趁這次沈氏惡人的案子,給我們在做的幾樁事,宣揚宣揚。要讓松江全府,不論是目不識丁的販夫走卒、農戶鄉人,還是飽讀詩書、準備科考的讀書人,都曉得,一個當年抗擊倭賊海寇頗為慘烈的地方,也可以是如今打開關門、官民海貿皆可發財的地方。并且,如當年戚爺爺那樣的強軍,我大明朝廷,仍應厚養厚待,我大明百姓,仍應擁之愛之。”
韓希孟點頭,又問“去鎮江戚總兵處的拜訪,何時啟程”
她所說的戚總兵,就是戚繼光的后人戚金,如今在南直隸鎮江做副總兵。
按著真實歷史的進程,數年后在東北,戚金所領的數千浙兵,將與秦良玉所領的石砫川兵,于渾河血戰努爾哈赤的后金軍。
由于知識的空白,鄭海珠并不知道,此去渾河血戰的那一年,戚金會不會被調往大明帝國別的省,所以她現下,急著要去見戚金。
她對韓希孟道“我那老鄉顏大哥的一張銀票,蘇州票號已兌出來了。顧府親迎小姐的正日子,是五月初八。而端午前后,莊知府應回到松江了,黃老爺會帶我去請個示下。此后,我們就動身。”
“好,屆時,你帶著銀子,我帶著抗倭紀事的繡品,顧二哥帶著他的功名之身,喔,還有馬將軍曾受兵部調遣、在鎮江訓練騎兵的交情,總兵府的門,應不難進吧”
鄭海珠看著韓希孟,抿嘴道“主要還是銀子,銀子夠,哪里的門,都不難進。小姐,阿珠這幾日,又理了理腦中所想,我此去,還要與戚總兵,談一樁新買賣。”
韓希孟好奇“什么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