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壽潛在繡繃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悶聲道“鄭氏那邊,在阿孟看來,只怕比她娘家還親。”
繆瑞云嗔道“哎,你堂堂男子,怎地去吃一個女子的醋。阿珠人情練達,心地也純良,又比你們長一兩歲,如今還得了朝廷的封賞,六品敕命雖是婦人才有的,但品級與黃老爺的官身卻不相上下。怎么,她做你們兩口子的大姨姐,你區區一個秀才,莫非還吃虧了去”
顧壽潛默然須臾,開口道“阿太教訓的是,孫兒量狹了。其實這回,阿珠姑娘那邊,應是不知我與希孟的齟齬,想是尋著了民間有趣的織紡技藝,才派人來請希孟和范破虜去瞧。”
繆瑞云一副和事老的神態,拍掌道“這就對了,阿太倒覺得,鄭姑娘來請得巧,免得你們剛吵完,一個院子里住著,相看厭氣。希孟去崇明散散心,回來說不定還給你賠不是。你呢,這幾日也莫閑著,給她畫一些繡樣子。”
顧壽潛與眼前這位沒有血緣、但頗為體諒晚輩的祖母說了一陣子話,覺得心情松快起來,遂附和著祖母道“阿太提醒我了,希孟繡完了海戰圖,對炮火的施針用色頗有心得,還想繡鄭姑娘的火器坊日常圖景。”
繆瑞云笑道“那你去火器坊瞧瞧呀。月生來彈琴給我聽時,說孫老爺和李老爺,最近正在彷制新的大炮,希望莫像上回那樣炸膛了。”
“阿太,”顧壽潛的興致旺起來,“孫兒委實不想走科舉之路了,手上又有幾分寫畫本事,若我投在孫老爺門下,一道研習火器,不知我們顧家族長會否允準。”
繆瑞云面容沉靜地思索一陣,抬頭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自有兒孫志。阿太支持你,會替你去與顧家族長說。”
數日后,上海縣的松江火器坊前,顧壽潛先走下馬車,待車夫放好踏凳,才小心翼翼地將繆瑞云扶下來。
王月生已在門口等候,上前道“孫老爺方才正要與我一同出來迎接阿太,匠人來報,銅鐵錫的配伍似又不對,老爺急急去看了。”
繆瑞云揚揚手“怎好耽誤孫老爺正事,走,你先帶我們瞧瞧那個,鄭姑娘說的那個什么重火繩槍的場子。”
眾人進去后,兩個當年被鄭海珠招來做家丁警衛的纖夫,依著鄭海珠與孫元化定下的規矩,將火器場大門嚴實地關上了。
不遠處河邊的小船中,佟喜玉側過頭,看著韓希盈。
那半張未被燒毀的面孔,突然變得烏云密布。
繼而又掛上一種奇怪的笑容,仿佛陰翳里忽又有陽光破云而出。
北來的奸細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在松江租了宅子,羊裝是山東來收絹紗絲綢的商人,慢慢令自己看起來沒什么破綻。
今日,佟喜玉和韓希盈包了條小仙舟游河,來到火器廠附近假意歇息,伺機探查。
韓希盈沒想到,駐留不多時,就見到了顧壽潛。
佟喜玉瞅一眼在搖櫓邊打瞌睡的船夫,貼著韓希盈的耳朵道“你姐夫,果然是個貌似潘安樣的俏郎君。此番若事成,把他弄回赫圖阿拉,你們做成鴛鴦,如何”
韓希盈道“多謝主子心疼奴婢。”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