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選侍于是面對鄭貴妃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考教的幽深眸光,探尋道“兒斗膽問一句,貴妃娘娘,可是怕我們小爺,過些時日,對娘娘不孝順”
鄭貴妃嘆氣“太子宅心仁厚,這多年下來,萬歲爺與我難道還看不出我是怕外朝那些東林門人,一個個都視我與福王,如洪水勐獸,定會卯足了勁兒離間我與太子,哦不,與將來帝君的母子關系。”
李選侍心里頭骨碌碌轉。
她也未見得一時半會功夫,就被鄭貴妃灌了迷魂湯。
將翊坤宮的狐媚子們往乾清宮送,真有了皇子,難道會送給自己撫養不成
但靜心想想,眼下紫禁城內苑,斤兩足的女人,只有鄭貴妃和自己,況且東林黨也彈劾過她李選侍的兄弟巴結南邊的礦稅太監,自己和鄭貴妃有共同的敵人。
太子是東林黨拼了老命保來的,將來太子登基,東林黨必受重用,自己還真得和鄭貴妃站一邊,確保耳根子比面團還軟的朱常洛,在前朝拿下的主意,到了后宮給改了。
李選侍計較既定,面容霎時舒展開來,也不多剖白,只篤誠虔敬道“一切但聽娘娘的,屆時兒的位份,也求娘娘說句公道話。”
鄭貴妃柔聲道“那是自然。”
初秋的季候,酉末時分已是夜涼如水,客印月抱著一領袍子,急匆匆走在慈慶宮的宮墻下。
路過平日里朱由校認字寫字的院落,一個穿著曳撒的高壯人影竄出來攔住她。
“嗨喲,你要死啊,嚇我一跳”
客印月由驚轉嗔,一拳撞在來人的肩胛上。
魏進忠一把將她拽進柳樹的陰影中,調笑道“我讓你要死要活的,不都快一年了么”
客印月咧嘴。
老天真是給自己個大造化,竟能在深宮之中對上個未閹干凈、人事尚勐的太監。
魏進忠扭頭看看身后的書閣,促俠道“走,進去。”
客印月一把推開他“你活得不耐煩了這是宮中,是哥兒讀書的地方”
“就如此才得趣,”魏進忠猥瑣地笑,“咱去平日里我老魏給皇孫磨墨的桌子上。”
客印月這回真惱了,下手更重地一搡。她是個豐碩健壯的女人,竟真地將魏進忠推得趔趄幾步。
“你就這點兒出息”客印月沉聲喝罵,“褲襠里的事,咱是稀罕,但不能整天只想著這事兒。老娘問你,你是不是最近把王安那老東西得罪了”
魏進忠站定,撓撓頭“他是太子的大伴,老子是皇長孫的大伴,都是給將來的皇帝當差的,他憑啥訓兒子一樣的訓我老子不就是罵了幾句狗屁御史么老子管著甲子庫,御史要罷宮市,不就是斷了咱宮里人的財路么,別說罵,打殺了都應該。”
客印月熘著眼梢,一時倒被魏進忠的粗莽相迷住了。她就喜歡這種男子氣十足的,好過王安、劉時敏那種假裝讀書人的,或者自己名義上的“對食”、也是高階太監的魏朝那般,老好人似的。
客印月于是柔聲道“我也瞅王安不順眼,根都沒有的東西,學外朝的那些讀書人假正經。但現下,小爺要變萬歲爺了,王安定然越發得勢,你這個節骨眼和他對著干,有沒有腦子呀你。”
魏進忠吁了幾口粗氣,都囔道“那怎么辦,已然撕破臉了。”
客印月的臉忽地從樹影里探出來,被月光映得慘白,一對大眼睛,則比夜鸮還陰森。
“漢子,你說,若是咱倆伺候的哥兒一時三刻就能做上皇帝,這后宮,還有咱要怕的人么”
“啊”魏進忠遽然愣住,好半晌才結巴道,“你,我的心肝,這殺頭的話,你也敢說。”
客印月“嗤”一聲“想想,不行么不和你啰嗦了,哥兒在五哥兒那里下棋,起風了,我送袍子去,莫染了秋寒。”
她扭身走了幾步,魏進忠追上,低問道“哥兒,也曉人事了,他對你,動手動腳過沒”
客印月回頭,嫣然一笑“雛雞一只,難道還能把你比下去大老爺們兒,吃什么干醋。”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