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自兩年前開始,就厭煩哥哥這個乳母,總覺得她在人前人后,對朱由校是兩副模樣,人前慈藹,人后,人后就有些像東李斥責一個宮女的用語輕佻。
此刻,朱由檢聽客印月拿自己敬重的養母出來說事,登時掛下臉來“客嬤嬤,若御藥房和文華殿是同一回事,那為何還要用宮墻和長廊隔開”
客印月將撫媚之態收了,目光在朱由檢面上駐留須臾,嘆口氣。
“殿下把奴婢教訓得對,”她顯了無奈委屈之意,“嬤嬤只是聽說,今日給哥兒講課的,有個女師傅,便以為,無甚不便之處。”
朱由校不忍,睥睨了弟弟一眼“就是,那位鄭師傅不也和嬤嬤一樣,是個婦人有什么不合適的。”
又拿過侍讀小太監手里的書箱,遞給客印月“嬤嬤提著,咱走。”
卯時三刻,鄭海珠和盧象升就在東華門外等候了。
得授皇子講官后,李選侍的娘家人一時三刻不可能再為難鄭海珠,她便從左光斗府中搬了出來,住到秦方尋好的商鋪后院中,盧象升和張名世則住在隔壁的獨門民宅里,互相有個照應。
今日,鄭、盧二人特意很早就到了宮外,因昨日不被允準參加禮部的儀式,便想迎到徐光啟后,再問幾句禮儀細節事項。
不料,將將要交辰時之際,徐府的管事匆匆趕來,說是徐光啟昨天傍晚開始腹瀉,一夜不寧,府里天沒亮就去請大夫了,今日的講學定是來不了。
“還有此事”鄭海珠問那徐府管事,“是晚膳前就開始的”
管事點頭。
“那,難道是文華殿的食盒”
“哎夫人慎言,”管事忙壓著聲兒道,“咱家老爺估摸著也是菜不太新鮮,但老爺最是個仁義脾氣,說是吃幾副藥就行了,莫來宮里頭計較,免得御膳房那里有宮人內侍的挨罰。”
他說話間,東華門里出來個二十幾歲的內侍,略一張望,就向此處走過來。
“可是鄭師傅和一位姓盧的公子”
鄭海珠忙與盧象升還禮。
“咦,徐翰林呢”
徐府管家上前陳情,內侍“哦”了一聲,想一想,說道“那咱家回頭與孫翰林稟報,鄭師傅和盧公子,先趕緊隨咱家進宮去,講官還得先更衣。”
太子與皇孫的講官,都要換上紅袍子,再進文華殿,這個規矩,鄭海珠已在前日拜見徐光啟、商量講課分工時得知。
侍衛驗看牌子后,三人進了東華門。
“公公貴姓”鄭海珠問道。
“唷,您客氣,免貴,姓薛。”
“公公可是在司禮監”
“嗯。”
“有勞公公引領一趟,我們南邊沒什么旁的土儀,出些絹帛帕子還能見人,公公試試我們松江絲棉混紡的圈絨汗巾,特別舒服。”
薛太監接過鄭海珠遞來的帕子,觸手之際就摸出里頭裹著硬邦邦的玩意兒,揣到袖子里時覷了一眼,是金子。
“小娘們兒場面上倒還會來事,”薛太監暗自滴咕,“但你得罪了大人物,今日這場劫數,老子也不能心軟放你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