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地剜一眼薛太監,面上浮現出被坑慘了的怒容,眉毛擰成能夾死蚊子的深溝,氣休休地喘了幾口,方回過神來似的,邁到朱常洛跟前,將腰躬成了蝦米。
“臣,無地自容,無地自容”
朱常洛一時之間心緒復雜,暗忖,只怕自己的父親萬歷,也沒被言官這么干脆地認錯賠不是過。
“丁卿家,你今日并未對不起朕哪,”朱常洛揶揄道,“賠不是,賠錯人了。”
丁允咬著后牙槽,轉身對著鄭海珠作揖“鄭師傅恕罪。”
鄭海珠觀察薛太監和丁允自始至終地表現,尤其是丁允振振有詞要將與東林親善的董其昌拖下水的作派,根本不相信此人是個湖涂的吃瓜群眾。
這姓丁的是戶科給事中姚宗文不正是戶科都給事中么姚宗文不正是東林死對頭、浙黨領袖方從哲的馬前卒么
這一節,鄭海珠片刻前就在猜測了。
薛太監這種已經混進司禮監的內侍,怎么可能為了給妃嬪出氣,而頗費周章地整這么一個鬧劇。
但此刻,她不能沖動地質問,要先看天子的態度。
只見朱常洛仍是一副不溫不火的阿家翁的模樣,搖頭對薛太監道“皇莊管事,那日分明就是侵地,朕聽說后,不但斥責了李娘娘,如今還應追賞鄭師傅仗義執言。虧你還是司禮監的人,這般是非不分。王安”
“奴婢在。”
“傳朕口諭,薛二寶調任鳳陽看守皇陵。”
“遵旨。”王安道。
“奴婢叩謝萬歲爺。”薛太監虛著聲兒道。
薛、丁二人狼狽退走后,朱常洛滿面和煦地對鄭海珠道“鄭師傅白白受誣,真是無妄之災。”
鄭海珠行禮“陛下圣明,又有這位靜照道長明辨是非,下官有驚無險。”
朱常洛道“皇長子和皇五子,朕一早就令他們去文華殿等著了,你若今日既驚且累,朕便讓王安與孫翰林去說,授課改期。”
“陛下,古人云,勸君惜取少年時,一寸光陰一寸金,下官正是精神抖擻之際,此刻想的是快些去文華殿,與助教盧象升一道,為皇子們授課。”
鄭海珠刻意地將“盧象升”三個字咬得清楚些,刷一刷天子的耳朵。
朱常洛滿意地笑了“不錯,做老師的,比朕這做爹的,還急盼他們成才。好,王安,你且引領鄭師去文華殿服緋、進講。”
鄭海珠謝恩后,再次向默默立于一旁的靜照福禮“今日多承道長左證,改日定去拜訪道長的仙觀。”
靜照欠身“國子監旁的抱虛觀,恭候鄭師傅。”
年輕的女道長佇立原地,恭送朱常洛與董其昌往三大殿西側行去,又回轉身,望著鄭海珠跟著王安匆匆向東的背影。
“馬將軍,琥珀今日,還了你一個人情。”
她在心中說道。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