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節氣在望,凜冬也就不遠了。
紫禁城,乾清宮。
曹化淳陪著鄭海珠,站在西暖閣外,等候面圣。
鄭海珠往手心呵著熱氣,抬頭看了看二層“仙樓”闌干處雕著的祥云,開口道“曹公公,再過兩個月,年號就更始為泰昌了吧”
曹化淳點頭,掛著彌勒笑,附和一句“這年號,多吉祥。”
鄭海珠的目光落下來,投在西暖閣映著陽光的門楣上。
原本應該因紅丸案而死在重陽節前的朱常洛,此刻正在里頭接見起復回京的臣子葉向高。
與顏思齊提前入主臺灣和明軍贏了撫順之戰一樣,這個時空的歷史,再次被改動朱常洛還是皇帝,朱由校還是皇長子。
王恭廠險情被除的當天,鴻臚寺丞李可灼,以及被秦良玉截住的巡捕營提督崔文敬,就都交代了襄助朱乾珬舉事的原委。
但同時,為了避免凌遲酷刑,二人想著咬人牟功,都毫無遲疑地招供,雖然鄭貴妃與那建文后人沒有勾連,但鄭貴妃的親信崔文升,不但有意擴大京中聽命于貴妃的營兵力量,并且授意李可灼進獻摧毀天子龍體的偏方丹藥,意在天子駕崩后先控制皇長子、垂簾攝政,圖謀福王上位。
已從翊坤宮搬到仁壽宮的鄭貴妃聞訊,匆匆套上幾十斤重的翟衣,連禮冠都來不及仔細戴正,就奔到乾清宮,涕泣著為自己辯誣,并一疊聲地強調,自己不求太后之位,只想跟著萬歷爺的棺槨去定陵,守陵終老,自己的侄兒鄭養性,更是可以卸去左都督的榮銜,鄭家子侄也不再世襲。
那日,朱常洛并未立即表態,只令她先回宮。
一晃大半個月,鄭海珠在此期間進宮領了一回嘉賞,去文華殿和慈慶宮上了幾次課,得知鄭貴妃依然被軟禁在仁壽宮。
今天被宣來乾清宮西暖閣,接伴帶路的王安親信曹化淳,一見面就和鄭海珠透了底萬歲爺對南朱和鄭貴妃兩派的處置,之所以拖這么久,是在等葉向高進京商量。
鄭海珠當即表現出了然之意。
如今的外朝也好,司禮監也罷,帝國這些帶把和不帶把的男性文臣們,已將她看成鐵板釘釘的親東林派與親西學派,她知曉葉向高此公的份量,并不惹疑。
她內心,就朱常洛沒按時駕崩這件事來講,最期待的后續,便是葉向高這位朱常洛的堅定支持者,這位不算東林成色十足的老臣,這位門生遍天下、但不喜拉幫結派的士林座主,這位對于內廷宦官權力敢于削弱的文官領袖,于公元1621年登上的,是泰昌帝的舞臺,而不是天啟帝的舞臺。
鄭海珠沉思之際,西暖閣門開,王安與葉向高,走了出來。
葉向高今年已過花甲,紗帽下露出雪白鬢發,兩頰之上也布滿老人斑,神態沖淡溫靜,看起來比年輕但嚴峻冷冽的楊漣、黃尊素等東林官員,和氣許多。
“福清公。”
鄭海珠上前行禮,按照從汪文言這個“東林通”口中獲得的信息,以葉向高喜歡的名號稱呼他。
葉向高駐足,王安適時引見道“皇長子和皇五子的師傅,也去慈慶宮為公主進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