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左都御史,京城官場誰不認識
何況再一瞧,哎,同行的還有左光斗,時任左僉都御史,與楊漣同掌都察院事務。
大小官員紛紛讓開一條通道。
“鄭員外”鄭海珠咂摸著這個稱謂,不由啞然失笑。
來到這個時空七八年,從鄭氏、鄭丫頭、鄭姑娘,到鄭東家、鄭夫人、鄭師傅,她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喊自己“鄭員外”。
要不是東林那點兒將她這個進入權力中樞的婦人再貶為奸商的心思,昭然若揭,鄭海珠其實覺得“員外”這個名號,挺順耳的,一聽就特別土豪,充滿了金銀傍身的安全感。
鄭海珠片刻前痛斥嘴炮愣頭青們的怒態,轉為了意味深長的致禮表情。
“楊總憲,左御史,晚輩剛回京,政務接踵而至,不及謁見兩位,告罪。”
楊漣真的再次站到鄭海珠面前時,那張胡茬密得像鐘馗的臉上,神色又復雜起來,并沒有延續接著那一聲兒“鄭員外”后應有的輕慢之色。
仿佛多少表演言不由衷的人,又忽而生出幾分斷了片的虛妄感。
楊漣悶悶地“唔”了一聲后,身為副手的左光斗,揚了揚官袍的袖子,沖樊宏道“年紀輕輕,急躁魯莽得很,在六部重地囂鬧,像什么樣子你們吏部既然約束不了新人,不如請楊總憲與你們周尚書說說,調你到都察院,老夫親自管管你。”
左光斗的口氣并不嚴厲,聽著倒像是阿家翁在嗔怪宅中子侄。
樊宏不作辯解,只雙手前拱,恭恭敬敬地向楊、左二人行禮。
左光斗又轉向鄭海珠,和藹道“家慈喜聽鄭員外講述江南風物,恰昨日得了老家送來的幾餅好墨,請君鑒賞。盧舉人作陪,一道去寒舍吧。”
左府,暮色四合,驚蟄后紛紛蘇醒的蟲豸,爭先恐后地鳴叫著,為春風沉醉的良夜,貢獻助興之音。
前廳中,左母很快就以人老易乏為由,向幾位“貴客”告別,由左光斗的妻妾攙扶回后院就寢。
左家的仆婢換了一輪熱茶,知趣地退到院中候著。
楊漣瞥一眼桌上的宣紙與徽墨,終于切入今日正題,開腔道“士林后輩,剛得了功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對國事好發議論,難免如紙墨一般非黑即白,也情有可原。”
鄭海珠沒有馬上接腔,但容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