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設富麗的書房內,朱由校終于從鄭海珠嘴里,聽到了父親的口諭內容。
“萬歲爺囑我莫在南來的運河上就對殿下和盤托出,實則用心良苦。殿下此回親眼見了,魯地春旱處處,上賦的良田又越來越少,解糧、解銀入京,真是難上加難。更何況,還有衍圣公府這般要賴掉徭役或者折役銀子的,官府興修水渠、筑橋鋪路,可怎么辦”
鄭海珠話音剛落,朱以派就一拳砸在憑幾上。
“真是豈有此理什么文曲星衍圣公萬世師表的,依我看,就是躺在祖宗棺材上混吃混喝的一群蠹蟲,”朱以派望著朱由校,言辭
激烈道,“若說賜田免賦,我們魯藩也是。但,這些年來,光是在兗州修橋賑災,魯王就拿出宗祿二十萬兩。這一回聽說朝廷新開了遼餉科,又獻出幾百傾籽粒田。再看看這孔家,當初若不是靠咱朱家賞口飯吃,宅子連破廟都不如,現今倒好,不但一毛不拔,還要變本加厲地從戶部碗里掏糧掏銀子。”
鄭海珠靜靜地抿了幾口茶,待朱以派擺完了自家功績,才佯作安撫道“鎮國將軍,莫說著說著又氣到自己,生氣變不出銀錢來。此番南行,萬歲爺定了調子,到了曲阜怎么唱,咱不是已經有計較了么”
“行,鄭師傅,你說與皇長子殿下聽吧。”
“哥兒,”鄭海珠轉向朱由校,帶了親近些的稱呼,語義卻決絕,“衍圣公府那一個個的,道行可都不淺。遙想當初,首輔張居正公那樣的鐵腕人物,厲行清田時都處處受阻。所以,我們這回,得劍走偏鋒,招式要狠些,別想著給孔府留面子。朝廷給他們留面子,他們給朝廷留銀子了嗎是不是”
朱由校聞言,日間的興奮又加了碼。
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就愛濃墨重彩的硬仗。
“鄭師傅,怎么個不留情面法”
鄭海珠遂將明日怎么用好自己提前布置的人和魯府帶來的樂舞生,以及朱由校要親自上場唱一出,都細細道來。
“好,我聽鄭師傅的。”朱由校摩拳擦掌道。
與此同時,曲阜城西,孔氏族學的院落深處,孔胤植坐于廳中上首,緊鎖雙眉,面對著孔尚義等嫡系長輩們。
“這還看不出來么”孔尚義敲了敲茶盞蓋子,“朝廷缺錢,終于要動我們衍圣公府了。”
座下另一位耆老忿忿道“平日里咱們沒少和禮部送土儀送銀子,禮部是怎么回事,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嗎禮部尚書不是韓爌么韓爌不是東林么東林不是仗著有從龍之功,正受萬歲爺器重么你們瞧瞧這回來的那個什么汪主事,蠢得像頭只會繞圈拉磨的驢。”
“廢物不去說他了,”孔胤植打斷此人的話頭,“各位叔伯,接下來怎么辦侄兒相信,就在此刻,魯王府那個鎮國將軍,說不定正帶著兗州府派來的吏目,向皇長子編排我們孔府的大不是呢。”
“不能服軟,”孔尚義堅決道,“魯藩顯然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把我們賣了。我們服軟一次,就得服軟百次千次。任他們東西南北風地刮,我們有天下讀書人撐腰,怕什么尊孔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國朝以孝治天下,最講祖宗之法。我就不信,他們敢來硬的。”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