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李大牛一副醍醐灌頂的表情,“定是禮部怕皇長子從泰山回來,要繼續在泰安游山玩水,萬一發現和尚廟尼姑庵都是假的,豈非要闖大禍”
“老娘估摸著也是。”鴇母點頭道。
李大牛嘆口氣,開始給鴇母算賬,四五月正是魯地氣候宜人的好時候,富商往來又多,元貞庵若半個月不許做營生,飯菜銀子加上枕席銀子,起碼少掙三千兩。
“可不是嘛,”鴇母癟著嘴抱怨,“賃給我們這尼姑庵的東家,賃資可不會免。所以這每天一睜眼,老娘我就在賠錢。”
她口中的“東家”,便是問朝廷禮部買度牒的本地地主。
在大明,僧道的寺觀免徭役,還能偷逃田賦,于是那各地的縉紳,但凡在京師還有路子的,都想著法兒去禮部花錢買度牒。
回來在自家田地附近蓋幾間屋子,塑個釋伽牟尼或者太上老君,擺一圈兒香爐,就能將田產寄名為寺觀產業。
更有膽大如這元貞觀東家的,租給濟南等大州大府還鄉卻不告老的媽媽們,開起隱蔽的秦樓楚館,東家那頭,等于既薅了大明國庫的羊毛,又賺了煙花女子的血汗錢。
這些來龍去脈,鄭海珠在兗州商鋪背后的情報社,去歲開始就排摸了個大概。
今年開春,鄭海珠在乾清宮說服朱常洛對山東大地主們先開刀后,李大牛又親自打前站,再次鎖定了幾條大魚,給鄭夫人設計用。
緊鄰泰安的元貞庵,就是其中一條魚。
李大牛本就是兗州口音,且在京師探過不少煙花場子,演起皮條客來熟門熟路,以在北邊得罪了貴人、只能回鄉討生活為幌子,投到元貞庵的老鴇面前。又讓情報社的幾個男情報員扮了兩回出手闊氣的恩客,心花怒放的老鴇更是不疑有他,
此際,李大牛作了不甘坐以待斃的神色,對那老鴇道“媽媽,巡檢司的軍爺,既肯收銀子,那還不好辦咱就多孝敬他們些,求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媽媽留幾個丫鬟婆子在庵中,帶上姑娘們換個場子,月底再回來。”
“啊”老鴇一愣,繼而心思也活起來。
牛柱子這法子有道理啊。
“你是說,咱們去泰安城里賃個小院”老鴇認真問道。
“進城干啥,酒館茶樓都是同行,爭搶客人太厲害。咱的人,難道還敢穿著姑子的袍子站出去拉客”李大牛很堅決地否定道,“客人稀罕的,就是要在修成洞天福地的佛門里辦事,所以媽媽,咱要把隊伍拉出去,還是得找間庵堂。”
老鴇覺得有理,面上卻露了為難之色。
李大牛一早就摸清楚了這老鴇的底細,因元貞庵姑娘多、生意紅火,很招周遭同行的嫉恨,哪還有什么可以落腳的地方,更別說差不多規模的尼姑庵了。
李大牛遂自告奮勇道“媽媽莫急,柱子我不是吹牛,我從前在北邊那里做打行時,還是攢了些交情和路子的。我今日就往泰山去探一探,說不定真能尋個新天地出來。”
老鴇轉著眼珠子一琢磨,更往遠景去想,面上愁容淡去,對李大牛贊賞道“柱子兄弟,你可真是老天爺給我的一員福將。你且費心些,倘若那一處做下來,生意也不錯,媽媽我就再買些姑娘,泰安城南也好,泰山腳下也好,兩邊的銀子,咱都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