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她想順溜了。
大汗的確饒了她一命,卻也沒再給她更多的好處。而穆棗花,除了比許多旗人主子都更能干,都更善待包衣外,還會傾聽她說起對丈夫戰死在同宗部落的不甘,說起對佟家這種直接引發多少女人沒了一家主心骨的冷血新貴的憎惡,然后毫不猶豫地告訴她不再陷于仇恨的法子。
并且,想好了法子,就干,一刻都不耽誤。
既然這個漢女已經用結結實實的功績,打消了大汗和貝勒們的疑慮,自己當然可以死心塌地地跟定如此強悍的主子。
“主子,奴才明天一定帶回好消息來。坑不了佟養性,把他的大兒子和姑姑一起拉下水,奴才也足夠解氣了。”
穆棗花沒有太形于色的表情,心里的澎湃卻更甚于吉蘭泰。
佟豐年,那個在崇明害死吳公子的臭韃子,如果只是由她穆棗花暗殺于赫圖阿拉,就太便宜他們佟家了。
此番倒要看看,在震怒的老酋面前,佟家人,是不是為了自保,連血親都可以亂咬。
穆棗花很快從暢想中回過神來,淺笑著對吉蘭泰道“我當然信得過你的能耐,吉蘭泰,我見過的男人也不少了,你可比許多男人,都更像一個老練的獵手。等這個回合收拾了佟家,我送你風風光光地嫁人。”
吉蘭泰一個激靈,惶惶地脫口而出“主子,我,我不想嫁給扎克善那小屁孩。”
在旗人的戶頭里,主子是不會讓男女包衣出戶婚配的。
不料穆棗花卻正色道“誰說我要把你嫁給扎克善了我給你相中的,是筆帖式夏先生。”
那位歸降大金的明國讀書人吉蘭泰登時,猶如舔到了蜜糖。
夏先生和她死去的男人很不一樣,確切地說,與赫圖阿拉的大部分男子都不一樣,不似虎豹般驍猛的甲兵,也不似狍子般呆滯的包衣,神態總是說不上溫熱還是冷峻,有些像岳讬貝勒。
吉蘭泰去戶部給女主人送飯時,與夏先生打過幾次照面,正處于情欲蓬勃的青壯年紀的她,對這個明國男子動了心。
勾搭佟喜玉家丁李貴時,吉蘭泰到后來不那么別扭了,乃是因為,享受肉體滿足的同時,暗暗把李貴想成夏先生。
穆棗花從吉蘭泰眼中捕捉到了意料中的欣喜,或許會加持這個異族屬下辦差的勁頭。
吳公子和鄭夫人都曾強調過,設個局,就要充分利用,除了主要目的外,還應盡可能多地識別敵友。
所以,在包括夏文明在內的人,通過測試之前,“讓夏先生娶你”,不過是畫在紙上的餅子而已。
“吉蘭泰,”穆棗花忽地壓低聲音道,“我不喜歡扎克善,你這回,幫我試一試他。”
赫圖阿拉在糧食夠吃的轉機里,過了個還算有模有樣的年。
正月剛過,汗宮大衙門前,一個騎士翻身下馬,站在議事廳門檻外,高聲道“大汗,北邊哨探傳訊,科爾沁格格的隊伍,大概再走三四天,就能到赫圖阿拉。嫁妝里的馬,有近百匹。”
努爾哈赤聽完奏報,心神大悅。
看來,明國那邊并未如此前勾連察哈爾那樣,去科爾沁翻云覆雨。科爾沁的臺吉們,依著此前的婚約,將女兒送過來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