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伊刻里忒歌劇院高聳的泛光燈,切割著空氣中浮游的無數微塵、折射成了看得見形狀的琥珀光柱。
空氣中彌漫的松香,塵埃與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水余韻,舞臺邊緣散著幾本翻開的劇本,一切都沉浸在喧囂的排演過后的寧靜。
“唉……我怎么感覺我快變成喜劇導演了。”
艾比蓋爾的身影陷在第一排柔軟的酒紅色天鵝絨座椅里,微微前傾,扶住額頭。
她左手按著一份褶皺的排演記錄,右手中的赫頓鋼筆筆尖極細,正在密密麻麻的文字旁進行著批注與修改,發出細微而清脆的“沙沙”聲。
盡管在《圣戰羅曼史-灰少女篇》和《圣戰羅曼史-半魔女篇》以及《圣戰羅曼史-灰少女裝的半魔女篇》之后,她有嘗試讓意外發掘的女演員塔莉婭來練習其他劇本。
但結果就是,無論演什么,實際的表演效果,都會與她所設計的效果事與愿違。
“是為什么呢?”
安塔納斯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
剛從赫頓時報廣播公司那棟喧鬧的建筑里下班回來的她身上還穿著干練的白襯衫與馬甲。
由于赫頓時報廣播公司距離伊刻里忒歌劇院并不遠,所以在回家之前安塔納斯就來了這邊找塔莉婭,等塔莉婭一起回家。
和艾比蓋爾導演也能嘮嗑上幾句。
就在這時。
一個輕快而愉悅的哼唱聲從舞臺上傳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聲音的源頭。
只見塔莉婭正心情極好地收拾著散在舞臺上的道具——一把仿古的銀質燭臺,幾本厚重的魔法書。
她今天穿著一身便于活動的白色便服長裙,灰色的長發束成一個清爽的馬尾,隨著她輕盈的打掃動作在身后俏皮晃動。
而塔莉婭哼唱的曲旋律活潑,歌詞更是清晰地飄入了觀眾席上的兩人耳中:
“第一位玩家身份有些神秘穿越前負責美術?。”
“第二位玩家是公爵遺孤她良心要守住?。”
“第三位玩家扮演的主教她和主美有些情愫?。”
“最后所有人目光移向我,問我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唱到這里,塔莉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煞有介事地拿起一本道具書擋在臉前,仿佛在查看自己的身份卡,然后帶著一絲得意與驕傲,繼續唱道:
“我看看身份我是?:”
“陽光開朗大公主?~”
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點俏皮的少女音,在空曠的歌劇院里漾開一圈圈回響。
“?”
安塔納斯先是一愣。
你串完了,他串什么?
你這樣蘭奇都不好串你了。
光是想著百年前的塔莉婭,安塔納斯就不禁低下頭用一柄長柄銀匙反復攪動著玻璃杯中浮起的檸檬片,假裝看不見舞臺上方。
魔界的夢,該醒了。
安塔納斯對自己。
“……”
一旁的艾比蓋爾,臉上的表情經歷了一次奇妙的旅行——先是困惑地蹙眉,似乎在分析這段旋律的調式,隨即恍然大悟,最后那份屬于導演的尊嚴徹底遭不住,化作一絲如鯁在喉又寵溺的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算了,我不用掙扎了。”
艾比蓋爾將手中的劇本丟到一旁,決定不再修改。
舞臺上那不成調的哼唱并未就此停歇,反而愈發理直氣壯。
塔莉婭將擦拭得锃亮的燭臺心放好,又抱起一摞厚重的仿制魔法書。
她的動作帶著奇妙的韻律,轉身、彎腰、踮腳,每一個尋常的動作都被她演繹出了公主的感覺。
塔莉婭抱著書本,在灑滿塵埃光柱的舞臺上踱步,腳步輕盈,仿佛不是在收拾道具,而是在自家城堡的花園里散步。
她的眼神在掃過那些熟悉的布景時,嘴角噙著的笑意揮之不去。
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將這偌大的空無一人的舞臺當成了獨屬于她的王國。
“你看她,”
觀眾席上,安塔納斯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身的艾比蓋爾,
“這哪是在收拾道具,簡直就是《灰少女》的幕后獨家花絮,我毫不懷疑,她演戲根本不需要劇本,你給她個蘭奇,她就能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