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嘆口氣,騎著自行車往村里去,坑坑洼洼的鄉間小道靜悄悄的,農家小院里面沒有狗吠、雞叫聲,就連偶爾傳來的孩童哭叫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唐植桐不知道眼下村里靜悄悄是因為餓的,還是因為此時正值午間休息時間,興許兩者都有吧……
離四九城稍微遠一點的農村都這副情況,唐植桐都不敢想那些前年大放衛星的地方是什么情況,更不敢想川渝那邊,川渝已經很困難了,可后面還敢向外調一波糧……
進了張家的院子,唐植桐走到房門前才開口,用正常說話的音量喊了兩聲,叫完“大舅”也就進了門。
“桉子,你怎么來了?”張永祥正和老伴躺在床上休息,聽到唐植桐的動靜,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媽不太放心,讓我過來看看。”唐植桐進屋,將小半袋玉米面放在了桌子上。
“讓你媽放心,我們都好著哩。你這孩子,來就來吧,怎么還帶東西?”張永祥朝唐植桐說完,接著吩咐老伴:“快,給桉子煮碗糊糊喝。”
說罷,感覺煮糊糊有些糊弄,不好意思的跟唐植桐解釋道:“沒吃飯吧?煮糊糊快。”
“大舅、妗子,不忙活,我帶了午飯,來的路上吃了。”唐植桐攔下了,就眼下這情形,自己沒必要給大舅家添麻煩。
“你們定量也不多,三番五次的往這拿糧食,你們也遭不住。你回去跟你媽說,我們這都好,糧食你帶回去。”張永祥被唐植桐按坐在床沿,指著桌子上的面袋子說道。
“大舅,您甭操心,我心里有數,家里還能過得去。”唐植桐沒說自家有多余的,模棱兩可的言語里有意給大舅家留下這是自家從嘴邊省出來的意思。
這并不是想著讓大舅一家記恩情,而是擔心他們覺得自個得來糧食太容易。
一個月一次的頻率,每次十斤、二十斤的量,自家人口多,每人每頓少吃兩口,勉強能說得過去。
“你這孩子,以后可不許了,夏糧再有半月二十天就能收了,收了糧食就好了。等收了糧食,我再還你們。”距離上次從妹妹家拿糧食回來已經將近一個月,張家一家四口將那些糧食當做添補吃進了肚子,也正是所剩無幾,所以張永祥才開口說給外甥煮糊糊,而不是蒸窩頭啥的。
“今年還能收個啥?說不準都不夠交公糧的。”張永祥老伴在一旁嘟囔道。
“你懂個球!我看你就是占便宜沒夠!”張永祥兩眼一瞪,不滿的罵了一聲。
“大舅,這算不上占便宜,親戚嘛,本來就是相互幫助。再者說,妗子說的也沒錯,這一路上過來,麥苗的情況我都看在眼里了,不是很樂觀。”唐植桐趕緊勸,雖然對這個妗子印象一般,但也不能由著老兩口當著自己面吵起來。
“唉,老天爺不下雨,老百姓又有啥辦法?”張永祥搖搖頭,催促老伴道:“你去喊喊小平,讓他別睡了,過來陪桉子說會話。”
“我正好有事找小平哥有事,麻煩妗子了。”唐植桐沒忘記自己來這邊的另一件正事。
“小平的事多虧了你,現在公社里也給他發補助,每個月有十斤糧食。隊上有食堂,自己再從地里挖點野菜,基本上夠吃的,以后你就別往這送糧食了。”待老伴出去,張永祥又囑咐了一遍。
“哎呀,大舅,您就甭操心這些了。”唐植桐沒答應,如果自己真這么干,張永祥餓出點好歹,即便張桂芳嘴上不說,心里也肯定不好受,唐植桐不愿母親因這事難受。
張承平過來的很快,進屋后先給唐植桐道歉:“昨天去別的生產隊巡診,回來太晚,今天又上工,剛才睡著了,沒聽見你動靜。”
“沒事,你現在不光負責這邊生產隊?”唐植桐擺擺手,問道。
“我們這邊赤腳醫生少,公社上讓我們每個人都管幾個生產隊,見天輪流跑。”張承平憨憨一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