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頂尖的刺客,喬裝易容自然不是難事,很輕易便拜入佛門。
三論宗說“真俗二諦,八不中道”,天臺宗講“一念三千,三諦圓融”,華嚴宗以“法界緣起”喻世間法,道信大師闡發“一行三昧”之說。
現實世界的萬象萬法盡為虛妄,唯有法性真如為真實不二法門。
石之軒終于悟了,于談笑晏晏間出手殺人。
之后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原本慈眉善目的四大圣僧,滿口萬般皆是幻的,能在轉瞬間換上一副嘴臉。
要知道這么短時間,他最多就學會一些佛理,根本就沒有得到什么真傳武功。但那四位年近百歲、修養有素的大德高僧,在這件事上卻大動無名,竟不惜親開殺戒、千里追蹤。
這不合理
為了衛道伏魔那就更說不過去了。
莫說歷代魔門杰出傳人先后橫行江湖,甚至安隆都公然把生意做得如許之大,四大圣僧連榮鳳祥胸口上的太極印都偷窺到了,卻是聽之由之。
“衛道伏魔”實在只是一句華麗的牌坊語,就根本當不得真。
那么為什么呢
沒有因為躲避過四大神僧追殺而竊喜,更沒有因為經此一役聲名大振,只要振臂一呼就可統領魔門,而興奮。
石之軒躲在一個偏僻之地,冥思苦想許久,終于明白四大神僧追殺自己的原因,更明白了一直以來魔門和佛門爭斗總是落入下風的緣由。
“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
依附甚至掌握一國的權勢和力量,才是推廣思想,強盛宗門的最大保障。
而在佛門學習期間,他從最底層的沙彌做起,一直到佛門的中堅,從下到上一系列的教化、傳教、規則,他都無意中學會了。
這對于佛門來說,就是取死之道
如此一來,加上從爭斗中領悟出天下無雙的“不死印”加“幻魔身法”,再加上魔門興盛之本,他瞬間志滿意得的程度,恐怕實不下于那些清苦人家等大官,娶大婆姨。
于是他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地回到他的“家”去,尋找那個在印象中應該是一直在苦苦等待著他紅顏知己祝玉妍。
但,回家后,祝玉妍正帶著一個孩子,不是他的,甚至是一個無論面貌、學識、武功全都不如他的一個男人的。
人面仍依舊,世事已全非。
失落的石之軒轉身離去,身為男人的尊嚴不允許他上前去質問。
心情低落至極,他再次遇到一個奇女子慈航靜齋當代傳人,碧秀心。
她是來殺自己的,這一戰心理、辭鋒無所不用其極。之后,已經被江湖武林封為邪王的石之軒,不但贏了碧秀心手中的劍,更贏得了碧秀心的一顆芳心。
無論是她的容貌、她的學識,她的醫術,或者是她那令人渾忘塵俗的笛藝,都足以讓此時一顆心百孔千瘡的邪王沉醉于幽林小筑的二人世界,全然忘卻小谷之外的悠悠歲月。
可惜,隱居避世并不只是風花雪月,他與碧秀心的二人世界中也容不下另一個仆人,于是如何應對瑣細而具體的日常生活,對于一向自在慣了的邪王與碧秀心,成了一大考驗。
兩個神仙卷侶一般的人物,每天要如何決定誰來做飯,誰來采購,誰來洗衣服,誰來倒馬桶,洗褻衣
仙子也會拉屎,而且很粗。
而此時,卻又發生了一件令石之軒自尊心大受傷害的事情,那就是寧道奇打上了門來,并且借著其心緒煩亂的時候,勝了一招。
當著碧秀心的面,自己敗了,妻子反而袖手旁觀。
邪王轉身離去,而此時隋文帝楊堅登基不久,卻已經有明君之相,于是他以本來的身份五姓七望中裴家人加入大隋。
天下太平是碧秀心乃至慈航靜齋的除了天道之外,甚至可以說是高于天道的另一個核心信仰。
他石之軒就要證明給她看,他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實現她們的夢想。
慈航敬齋,不過如此
站在門口,仔細盤算許久,裴矩捋著胡須,自信頷首。
這些年苦心孤詣經略西域,勞苦功高,等再讓高麗不戰而降,到時候不只是楊廣成就古今第一圣君。
他憑借這份功績,也能光明正大站在那所謂的四大神僧,慈航靜齋面前。
他沒錯
至于楊廣這些年做的一些昏君之事,以及在大殿上的吩咐,和他心中所思所想的圣君有一些細節上的差異。
仔細想想,問題不大。
大隋富有天下四海,多玩玩而已,這點錢算什么。
還有那高麗所謂的大宗師奕劍大師傅采林的刺殺,他更是毫不擔心,有他在,必定會無功而返。
此事必成
萬籟俱寂,明月高懸。
本來得意的裴矩突然想起什么,長長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