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沈念安也不想麻煩他們,這次不僅他們四口人回來了,兩位老人也一起回來了,六個人七八個行李箱呢,他們的車也放不下。
沈念安就提前聯系了租車行,租了兩輛,一輛專門放行李,一輛載人,載人的那輛租一個月,留著自家出行方便。
柳望雪一聽:“你姥姥和姥爺也來了啊?”那這個春節應該會過得很熱鬧。
景和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柚柚搶了先。
柚柚說:“因為姥姥和姥爺想吃炸藕盒和燒烤。”
這話還是他們剛回京市那會兒和二老說這邊的日常生活時,二老開玩笑的一句話,說是有機會也要再來一次陶家村,把倆孩子吃過的東西也嘗一嘗。
二老之前也來過陶家村,第一次就是沈念安和顧卿月的婚禮,他們倆的婚禮先是在京市辦了一次,又回陶家村辦了一次,不過都是親朋好友聚在一起簡單地吃了頓飯,把那些繁瑣的流程都簡化了。
二老第二次來就是沈念安母親的葬禮了,沈念安和顧卿月結婚之前,他母親的身體就已經出了些問題,老人不想給孩子添麻煩,就忍著沒說。后面顧卿月懷孕了,沈念安的母親突然打電話給他說想去京市看看兒媳婦,沈念安把父母接過去才發現了端倪,查出來就為時已晚了。沈念安和顧卿月強行把人留在京市治療,最后幾個月一直在醫院里住著,撐到景和出生,看了眼照片就去了。葬禮是回陶家村辦的。
第三次來也是葬禮。沈念安的母親去世七年之后,他的父親也去了。母親的葬禮過后,顧卿月就提議把老人接去京市生活,在那邊什么都方便,萬一有個什么事,他倆也能及時照顧著。但是父親不同意,說什么都不愿意去,說住不慣,還是家里舒服。
沈念安那時候工作也忙,寫論文、評職稱、教學,有時候還要去交流學習。顧卿月倒是沒沈念安那么忙,但是她的寒暑假是被占滿的,要么帶著國內的學生去國外,要么就是帶著一幫留學生到國內各地游學啊夏令營冬令營之類的。一年到頭也就沈念安能擠出個幾天時間,帶著景和回來一趟。
景和對爺爺的印象也不多,記得他不怎么會說普通話,如果沈念安不在一旁翻譯,爺孫倆交流起來就會有點“雞同鴨講”,印象最深的自然還是爺爺每次見到他時滿臉慈祥的笑容,以及變戲法一樣時不時就會出現的各種各樣的小零食。
景和一想起爺爺,就自然而然地回憶起那個冬天的午后。他記得那會兒他應該是比柚柚要大上一點兒,吃完午飯沒多久,爺爺牽著他的手往廚房走,說是要帶他去“尋寶”,然后就用火鉗從灶洞里扒出三顆烤紅薯。是中午做飯燒火的時候填進去的,大概是火有點大了,烤的時間又長了點,其中一顆已經完全變成了焦炭,剩下的兩顆也焦了一半。
爺孫倆就坐在院門口的木墩子上,一人一顆吃完了半焦的紅薯。爺爺是一手的黑灰,小景和卻是滿手滿臉,爺孫倆的牙齒上還都粘著不同程度黑黢黢的東西,看著彼此,樂哈哈地笑。那顆紅薯的味道,炭香混著焦香還有紅薯本身的甜香,景和現在都能回憶得起來。
等柚柚出生的時候,爺爺早都不在了,就像景和對奶奶的印象是由沈念安和顧卿月口述的一樣,柚柚對爺爺的印象也是景和口述的。
爺爺走的時候是在深秋,那天沈念安沒來由地感到一陣不安,課間的時候拿著手機挨個兒給家里人打電話。打到老家這邊,遲遲沒有人接,他心里發慌,就把電話打到了鄰居家。正巧鄰居家里剛從菜地里摘了些蔬菜水果要給老人送過去,接到電話拎著菜籃子就過去了。隔著院門喊了幾聲沒人答應,把半掩的門一推開,就看到堂屋里的躺椅上睡著的老人。
葬禮那天,村里的人都過來幫忙,寬慰沈念安,說老人沒病沒災的,走得安詳,挺好的:“你媽走了之后,你爸也自己過了這么些年,估計就是想她了,要么是她想你爸了,倆人團圓去了。”
沈念安就想到他爸去世的前一天,他突然接到他爸的電話,父子倆聊了好一陣家常,等晚上景和放學回來,他爸又打電話過來,和景和說了好一會兒話。
家里有座機,沈念安還特地給他爸買了手機,但是他爸平常不怎么用,都是臨近節假日或者寒暑假給沈念安打個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帶景和回來。這次打電話的時間點既不是節假日也不是寒暑假之前,沈念安就隱隱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爸的身體一向硬朗,自從他媽病逝之后,他每年都帶著他爸定期體檢,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就覺得大概是老人想孫子了,還說這次寒假一放就帶景和回去,在家里過完年再走的。
沈念安記得他爸還說了一句話:“我夢到你媽了,她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
沈念安一夜沒睡,在靈堂里守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