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舒若雙眼不動彈所能瞧見的不過是一尊香爐,一根柱子,哦,貌似還有侍立在柱子旁的宮女。但宮女站的無聲無息,總感覺她連眼睛都沒怎么眨,倒叫人分不清她和殿內任何一件做擺設的死物有何差別。
她盡量挺直脊背,露出修長的脖頸,用被教導過的姿勢,不讓自己失禮。
皇后已經開始在上首問起了竇夫人齊國公的近況,還有府中的幾位郎君。沒說上幾句,皇后又開始咳嗽。
“唉,你們平安就好。胡人部族狼子野心,竟聯合起來攻打洛陽,我北地大好河山泰半落入蠻夷之手。咳咳咳。”皇后說的激動,竟猛地咳嗽起來,竇夫人不敢接話,偌大的殿內只能聽見她劇烈咳嗽的回聲,甚至是胸腔起伏時的呻吟。
一旁侍立的宮女端著托盤跪下,伺候皇后喝水。
皇后飲了幾口水,稍微平息,又揮手示意宮女退下,她繼續道“我聽聞你們回并州的路上也遇刺,先頭是位女娘有急智救下你,后來還為并州祈來雨救了百姓”
竇夫人答道“回皇后殿下,正是。”
“她人呢”皇后問道。
崔舒若低頭斂眉,慢慢從坐墊上起來,小心朝前走,直至站在殿中,對皇后彎腰拱手行禮。
“回皇后殿下,正是臣女。”崔舒若鼓足一口氣,盡量口齒清晰大聲回答。
崔舒若能感覺到有目光正在打量自己。
“咦。”突然,皇后疑惑了一聲,“瞧你倒是面善,來,抬起眼睛叫本宮仔細瞧瞧。”
崔舒若依言抬眼,這一抬不僅叫皇后面露懷念,也叫崔舒若看清了皇后的長相。
她五十多歲的年紀,在這個時代可能算老嫗,但就崔舒若來看,美人遲暮仍舊是美人,眉宇依舊英武,可惜臉色蠟黃,眼底青黑,顯然是被病痛折磨的。
“你的眉眼,倒是像極了一位故人。”不知皇后是想到了誰,凌厲英氣的眉宇頓生柔情,看崔舒若也親近了不少,“你近前來。”
“是。”崔舒若依言往前幾步,然后拘謹停下。
皇后卻搖了搖頭,“你停下做甚么,來,坐我身旁。”
崔舒若心里已經開始警惕了,但她克制住回頭看竇夫人的念頭,淺淺一笑,眉眼彎彎,真的走到了皇后身邊坐下。
皇后看了眼桌上的點心,突然道“快去叫膳房送一道水晶龍鳳糕上來。”
她在看到崔舒若笑起來時的樣子,眼底恍然,竟似想補償什么一樣,突然親近起來,“你一會兒嘗嘗水晶龍鳳糕的味道喜不喜歡。”
竇夫人在下首適時道“怕是殿下和舒若有緣呢,這孩子就愛吃甜口。”
“愛吃甜口好,愛吃甜口好。”皇后連續重復了兩遍,看崔舒若的眼神竟隱隱有愧疚。
底下的竇夫人到底不是在皇后身邊的舊人,不怎么清楚皇后怎么突然對崔舒若這么好,但對崔舒若好總比無端厭惡要好,所以只能順著話頭說。
崔舒若倒是猜出了原因,皇后病痛纏身,這樣的人恐怕夜里都無法安眠。不管她們年輕時心腸多么硬,到了年老多病的時候,都免不了想起過往諸事,尤其是愧對的人。她們會變作夢魘纏身,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不斷在黑夜煎熬。
這種情況下,她們的臉隔的年月越久,反而越深刻。而有些人功成名就,志得意滿,曾見過的面孔不斷被淡化,偶爾見到和故人有兩分相似的人也不覺得有什么。
皇后是前者,而齊國公則是后者。
依照崔舒若的推斷,這具身體的生母永嘉公主當初被崔家人在生產時動了手腳,活生生害死。難道皇帝會一點授意都沒有嗎那皇后呢,她是不是也默許了甚至是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