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舒若已經開始揣測種種可能,甚至是趙知光還想不開要陷害自己該怎么做的時候
送東西的老管事叫人搬了后頭的一個箱子上來,里頭放了許多瓶瓶罐罐,有大有小,有陶的、有竹的,甚至有玉的,讓人琢磨不透里頭裝的是什么。
老管事年紀一大把,還彎下七分腰,黑色幞頭和上身偏長的圓領袍將他襯得更加矮小,他拱手道“二娘子,這是四郎君為您尋得的各地茶葉。他知道您不喜尋常碾成粉末的茶粉,特意命人采下茶樹上的茶葉,試了不知多少次,才掌握了既能做到您喜歡的完整茶葉,又能醇香濃厚的方子。
先是曬又是炒
而且每一品類,四郎君都是先自己嘗過后,才命人裝上的。
這個瓷罐里裝的是嶺南那邊采來的茶,回味時不但甘香,甚至還隱隱有蘭花氣息,至于這個,是安江郡采買來的”
老管事開始不厭其煩的為崔舒若解釋,他能說出每一樣茶葉的香味、口感,那種醇厚,那種用滾水泡的好喝。
崔舒若很清楚,作為區區一介管事,他沒有主人那么金貴能品茗出細微差距的舌頭,也沒有閑情逸致能做這些。所以,他只不過是鸚鵡學舌,復述了一遍,至于真正做這件事的是誰,除了趙知光也沒有旁人了。
等到老管事說完,額頭已經沁起細汗,想來是緊張的。
在崔舒若準備夸贊兩句,再賞些東西給這位如履薄冰、辛苦背了一大串話的老管事時,他又朝后一揮手,一個下人端著托盤,上頭放著一個長長的木盒。
崔舒若讓婢女接過來打開,只見里頭是一根金銀鈿花紋鳳鸞釵,并用銀絲鉸在玳瑁釵身上。
那釵上的鸞鳥口中銜珠,走動時雕琢得細致精美的花瓣微微顫抖,像極了露出打在花蕊時的樣子,這樣的釵放在市面上只怕千金難求。不論崔舒若用怎樣苛刻的目光看待,也尋不出金銀鈿花紋鳳鸞釵上丁點瑕疵。
只怕女子見了都會心生歡喜。
但崔舒若卻謹慎了起來。
因為自古以來,釵都是定情之物。
以兄長的身份,不管是送妹妹簪也好,笄也好,流蘇也行,但獨獨是釵不行。釵為兩股,遇到需要分別時,可以將其一分為二,等到將來相認再合二為一。因此是默認成俗的定情之物,是情郎送給中意女子的。
趙知光的用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崔舒若把釵放了回去,合上盒子,面色冷然,“這東西是眾人都有,還是我獨有”
老管事知道崔舒若肯定是察覺了趙知光的用意,他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他發覺四郎君送的是釵時,可也是嚇了一跳。
二娘子可是國公爺和夫人當眾認下的女兒,怎好有如此齷齪心思。
但四郎君喜怒無常,最是反復,他不過是個下人,除了聽憑主子吩咐還能怎么辦
面對崔舒若的詢問,他又不敢隱瞞,只能實話實說,“回稟二娘子,四郎君只著某送于二娘子一人。”
崔舒若笑了,但卻是客套推拒的淺笑,“那便請管事原封不動的送回并州。爺娘在上,我不過小輩,收了豈非逾禮還回去吧。”
她輕飄飄地做了決定,可老管事卻險險要嚇死。
他砰的跪下,以手交疊置于地上,頭抵著手,聲音都巍巍顫顫,“還請二娘子收下,若二娘子不收,四郎君定不會放過某的。”
要是位心軟的小娘子,看見年紀一大把,幾乎可以做自己祖父的老管事如此卑微的模樣,說不準真的就心軟了。但他遇見的是崔舒若,想要靠這種方式來勸得崔舒若收下也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