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意氣飛揚與此時的漠然肅穆相交疊,叫崔舒若也生了些迷茫。
趙巍衡率先跪下,崔舒若和趙平娘也以女子之禮緩步而跪,她們對定北王行的是最嚴肅的大禮,足見心誠。
而一旁的魏成淮起身,對她們還禮,再互拜。
外頭風雪蕭蕭,魏成淮卻身穿生麻布的斬衰喪服,衣裳單薄,還禮時動作熟稔,仿佛這般做過上百遍,已近麻木。
按理而言,崔舒若她們祭拜過,聊表心意,就該走了。
可看著此時猶如行尸走肉,完全喪失當初意氣光鮮的冷硬將軍,崔舒若給了趙平娘一個眼神,讓他們稍候自己片刻。
她走到魏成淮的面前,蹲下身注視著他,“圣人如今年邁,疑心重,今日的動靜瞞不過他,愈是民心所向,愈遭忌憚,你該早做打算。”
崔舒若說著,決定再多提醒他一句,“魏家的前程,不在今朝。你既想殺胡人,便去做你想做的,建康會困住你的手腳,北地苦寒卻是傲然白楊的歸處。”
火盆燃起的起伏不定的焱火橫隔在二人中間,魏成淮直視崔舒若,她連同火光被映在眼底。
他長久沒有言語,沉默后,是他倏然的動作。
魏成淮對崔舒若鄭重拱手行了一禮,眼神堅定,神情堅毅,“多謝衡陽郡主,今日點撥之恩,成淮來日必報。”
言罷,他又轉向趙巍衡和趙平娘,沖他們拱手一低頭,動作里有一股說不明的沉重有力,大抵是武將天生的力量感所致。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多謝諸位”
趙巍衡和趙平娘也都連忙還禮。
然而并不及他們敘話,外頭正門而來的大道上傳來動靜,他們不能不避開,此番前來本就是掩人耳目,若是叫老皇帝知道了,很難不受牽連埋怨。
他們躲到了旁側,而走正門來人的面容也漸漸出現再崔舒若她們的視線里。
是熟人,鄭衡之。
他竟是極少數敢走正門來祭拜的人。其實也不是不能懂,畢竟他身后有五姓七望兩大世家,老皇帝就定北王的事早已和大世家們達成了平衡,鄭衡之來祭拜并不會影響到什么。
更何況,在他這樣恪守先賢言論,處處皆做到君子品行的人,怎么可能走角門祭拜。
既來,必要堂堂正正。
他甚至還帶了喪儀,完全符合該有的禮數。
崔舒若以旁觀者的目光瞧著,竟發覺,他大抵真的是言行合一的君子。這樣的人,真真是可惜了。
為了避免再生事端,在看清來人后,他們就從那小道又繞了出去。
等到出去以后,三人也不似之前的輕松笑鬧,俱都沉默無言。
風霜如故,民生凋敝,國朝去路何在
在一路的低氣壓下,趙巍衡突然爆發,他一怒捶墻,“怎能如此,怎至于此”
他緊緊咬牙,顯然已氣到極致,“倘若我們能回到并州,勢必不能再蜷縮下去。人皆如此,上至帝王,下至世家,怎可對定北王如此,對武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