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子里頭到院子,擺滿了案幾,每個案幾上都有算盤。
二三十個人都在撥弄算盤,真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脆聲響了。
一左一右的兩個婢女推開門,崔舒若便直接出現在眾人面前。
原本還抓耳撓腮,極為認真的打算盤的男人們都停下了動作,齊齊看向崔舒若。她站得挺直如松,即便是女子,同樣也可以氣勢迫人,昂首挺胸。
照樣不是崔舒若主動開口,行雪再一次站了出來,她拿出令牌,神情嚴肅,“衡陽郡主駕臨,還不速來拜見”
二三十個男子互相對視,雖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尊卑有別,衡陽郡主爵位在身,身份尊貴毋庸置疑。
最后他們齊刷刷的站起來,對崔舒若行禮,齊聲喊道“拜見郡主”
崔舒若輕輕抬手,行雪則提醒他們起來。
崔舒若掃了眼院子和內室,朗聲道“此處何人主事”
一個面白山羊須,標準文士打扮的男子站出來,赫然就是馮許。
他對崔舒若彎腰一擺,可任誰都能瞧出來,他雖彎腰但不屈膝,“馮許拜見郡主,不知衡陽郡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崔舒若既然能來,自是早早打聽清楚這里是做什么,又是誰人主事的。
所以即便眼前出來的是一慣難纏的馮許,崔舒若也沒有絲毫驚慌。其實馮許反而更和她意,一個有原則、底線的迂腐君子,遠比善變隨和的小人要讓人放心交托。
崔舒若咬字清晰,不徐不緩,可以察覺出她的情緒十分沉穩,姿態從容,“聽聞如今大軍糧草輜重、樂東郡的修葺撥糧,悉數交由馮先生主持。可人手就那么多,干的活陡然加重,即便是您怕也頭疼不已吧”
她舉起手在半空中輕拍,三聲脆響,十幾個穿著平民粗布衣裳的女子站了出來。
“我是來為馮先生解圍的。”崔舒若語氣平和,“她們精通術算,若是能助馮先生一臂之力,你們也就不必晝夜艱辛,伏案不歇。”
馮許卻不為所動,他既不懼怕崔舒若的權勢,更對她的提議不感興趣,“此事如何使得男女內外有別,如此一來豈非亂了套
況且樂東郡尚不太平,府邸中多是男子,想來不便。”
崔舒若早就清楚馮許會是個硬骨頭,已經做好了和他消磨的準備,因此也不動怒,“無妨,我會陪著她們。樂東郡雖不太平,可這座府邸重兵把守,已是最為合適的去處了。
況且,我已征得阿耶首肯。”
馮許仍舊不肯同意,“請衡陽郡主莫要以國公相壓,此舉不可便是不可。事關糧草,又涉及樂東郡,豈能兒戲何況樂東郡百姓已遭蹂躪,郡主此時多耽擱一分,他們便多受苦一時。”
崔舒若臉上的笑意收斂,周身盡是郡主威勢,厲聲質問,“馮先生既既清楚樂東郡的百姓經不起耽擱,為何又要固執己見。
難不成男女之分重于生死攸關的大事不成先賢孔子曾言事緩從恒,事急從權,這樣的道理,您竟是不明白嗎”
馮許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在崔舒若的面前節節敗退。
她既有身份之勢,又有口舌之辯,著實叫人難以招架。
但崔舒若并沒有一味強逼,而是緩了語氣,似乎十分替馮許著想,“我清楚先生的顧慮,她們也是我一手照看教導出來的,有多少本事我清楚,先生卻一無所知。不如這樣,請先生擇一人出來,我也選出一人,讓他們對照賬簿彼此比試一番,看看究竟是誰更快更準。
倘若我的人輸了,衡陽即刻離開此處,并向先生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