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鏟土抬了起來，所有村民們保持著隨時準備蓋土的姿勢，開始念誦
“感念仙家慈悲，平安度過一生，塵歸塵，土歸土。謹以此身奉仙，償還恩情債息。”
“幼時頑劣不知禍，全因仙家才長成。
壯年斗爭多激烈，幸有仙家護我命。
而今皮肉尸一具，唯奉仙家得歡喜。”
村民們表情肅穆，一遍遍念叨著。隨著人群的聲音不斷擴散，細細碎碎的咔嚓咔嚓聲響起。所謂的灰老太爺，常二爺，黃仙這些仙家終于現出真身。
“啊”那個年齡小點的簽署人實在沒管住自己的驚駭，小小叫出了聲。
因為那些所謂的仙家。
赫然是披著動物皮的蒼白人形。
它們每個都比在場所有人要高出至少三個頭，有將近三米的身高，四肢卻很纖細，猶如干瘦的枯枝。皮膚白的像是死了一個月，在水里又泡了半年后才撈出來的浮腫癱碎人皮。
下葬的有胡家人，所以胡仙也來了。但胡仙，完全沒有林知織記憶里請仙時的那只野狐貍樣子。
昨天簽署人請仙所見的，勉強可以說是山野精怪游仙。而今天，這些仙家，活脫脫就是披著血淋淋狐貍皮或者黃鼠狼皮的惡鬼
灰仙身上黏著一只又一只的小老鼠，像是一個蠕動的鼠群在移動。整個形象完全沒有村民們口中所說的那位灰老太爺的慈眉善目，只有看著就讓人控制不住的惡心與恐懼。
這也能算，“仙家”
村民們卻習以為常，早已接受仙家的本來面貌。儀式繼續進行，同時出現的五仙家，紛紛來到尸坑前，堂而皇之的開始大口撕咬著開始腐爛的尸體。
和供奉血食時隨便吃兩口不同，所有下葬的尸體被它們細細咀嚼著，連著骨頭嚼的嘎嘣脆。
所有村民圍在仙家的身邊，舉著鏟子低頭，像是侍奉的奴隸。
它們吃人的速度很快，朦朧的圓形頭部，像是可以從中間打開的罐子一樣。一開一關，三口就吃掉了尸體的上半身，
簽署人們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形態的仙家，一個個手腳冰冷，人都木掉了。
而跟在他們后面，藏在小樹林邊緣的林知織也看到了這一幕，看到了仙家食人，看到了所有村民全部低著頭，卑微服侍著仙家進食。
怪不得只要那些墓碑就夠了，怪不得村民們隨便取名。反正無論怎么尊重死者，最后都會進仙家的肚子里。
幾百年下來，村民們能做到夜里廝殺，白天談笑。整個村子都不正常了，都從根子上爛掉了，都從一開始就變成了惡鬼所精心挑選的飼養場。
豬知道自己是豬，也早已接受了中途被吃或者死后被吃的命運。那他們還那么費心思給自己取名干嘛直接姓氏加排行了。
所有村民聽著親友尸體被吞食的動靜，心里更恨。
即使是再怎么卑微討好，被當做肉豬一樣飼養的人也是想活下去的。這幾百年下來，胡家何嘗不知道胡仙的目的，卻一直裝傻充愣，假裝自己真中立，一直龜縮保命，最終遭到了胡仙的厭棄，被輕易拋棄屠殺。
而灰家同時抗衡三家卻不落下風，四家人有來有回，一直處于一個微妙的平衡。
這是村民們家家相傳的保家之法，可以按照仙家們的意思內斗，卻不希望有真正的勝者。
然而這點小聰明所維持的生存局面，也被外來者破壞。
壓下心中翻涌的恨意，他們只能按照千百年來祖輩的選擇一樣，不敢去恨規定這一切的仙家，只能內斗，繼續內斗，揪出破壞平衡的小蟲子，處死后接著內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