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我要,答題,退出。”
離答題還有兩個小時。
趙飛雪想提前讓林知織回答合同,可是現在她又懊悔起來,擔心林知織等會兒就會忘了怎么告訴合同答題。
而她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那就只能再說一遍要跟題,做雙重準備了。趙飛雪從頭開始,卻控制不住嘴唇顫抖的幅度,說出來的話奇奇怪怪。
一字一句,重復數十次。林知織在引導下慢慢完成了這句話,拿到了離場資格。
密密麻麻的鼠叫聲持續不絕響起,牽動著皮肉。它們在體內鉆爬的刺激無法忽略。趙飛雪努力找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意識有些不清的念叨著“隊長,我電腦密碼是0730,雖然我設了定時,但我還是有點擔心。”
趙飛雪恍恍惚惚,總覺得眼前的人不是林知織了,而是那個她午夜夢回,死在她面前無數次的劉慧芳。
她們家住著對門,一起長大。用學校操場欄桿的影子來跳房子,買著5塊錢一個,有著漂亮貼紙的手抄本。
甩動的馬尾彼此碰撞,一起抄著學霸暑假作業時,她們都深信這份友誼會天長地久。
然而拆散她們的不是時間門,不是金錢,不是人情冷暖,而是最不可能也最恐怖的死亡。
趙飛雪時常會夢見劉慧芳來找她,滿是血污的臉上訴說著自己的痛苦,然后質問她為什么見死不救,要趙飛雪下去陪她。
她每夜每夜睡不著,既想大聲說好啊,我這就下去陪你,然后又恐懼著真正死去的樣子,從而更加覺得自己就是個懦弱的混蛋。
可是后來,她能睡得著覺了。在劉慧芳身首分離來找她時,在她被拽著手臂,咆哮著問“你每次回家見到我父母時,怎么還能笑得出來啊”
趙飛雪第一次,堅定地推開那個如同惡鬼一般的好友,鼓起勇氣反駁“我每次回家,都會看望伯父伯母,盡量承擔起了你的那一部分。我知道你很痛苦,一個人在那里很冷。但是,慧芳,我現在不能去陪你,我想活下去。。”
“在隊長救起我的那一天,在我住了幾天后回家收拾衣服的時候,我見到了我媽媽。
慧芳,我見到了她雙目紅腫,總是用皮箍扎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也亂翹在那里。她抱著我哭,問我去哪了,怎么幾天都沒回來。她說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夢里都是我做傻事的樣子。
慧芳,我還擁有了新的伙伴,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在我絕望的時候,她就像最初的你一樣,向我伸出了手。”
“放學一起回家嗎”只有七八歲的劉慧芳撐著課桌,眨著眼睛,看著有些內向的趙飛雪,笑得很甜。
“你要和我一起走嗎”林知織穿著運動服,半蹲了下來。
表情不善的歐陽閔瞪著被帶回來的趙飛雪,轉頭卻給她收拾了一間門客房。
這些記憶交織,讓趙飛雪能摸著噩夢中夢魘的臉,那張支離破碎的,好友的臉,輕聲詢問“如果你真的是慧芳,看到我逐漸走了出來,擁有了新的人生,你還要堅持著,要帶我走嗎”
從那一夜之后,劉慧芳沒有再來了。
趙飛雪后來越來越忙,有了越來越多的人共同回憶。她將那個從小和自己長大的小女孩藏到了泛黃的記憶深處,卻從來沒有徹底忘卻。
所以現在,劉慧芳又來了,她躺在不遠處的地上,朝著趙飛雪擠眼睛“你堅持的已經夠久了,差不多了,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趙飛雪心想自己已經快分不清現實和幻想的分界線,大約已經快不行了。但是她還是笑著搖搖頭,認真回復著幻覺里的好友“不行哦,慧芳。我不是害怕。無論生還是死,一邊有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一邊有我最崇拜最崇拜的隊長。我怎么會怕
我只是答應了隊長,我會勇敢一點。半途而廢,才不算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