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暑熱,天上跟有九個太陽杵著似的,人往街上一站能曬得禿嚕皮。
陳司懸一直站在離蓮花齋附近不遠的亭子里。這亭子有半截也照著日光,曬得他渾身冒汗,可他目光一直也沒從那蓮花齋的入口處挪開。
原本他心里生著宋墨玉的悶氣,本來不想出來的。但宋墨玉臨出門又喊上了他,他嘴比腦子快立馬就答應了,結果出來后又讓他在這么個鬼地方等她出來。
偶爾有幾個小娘子路過,見他獨自站在這里,一個個鼓起勇氣上來搭話。
不是塞過來一把香蔥,就是塞過來一把芹菜,也有的性情奔放些,非要把自己繡的手絹塞給陳司懸。
陳司懸驚恐萬分,接連擺手“我家小掌柜的在里頭辦事,她要是知道我胡亂收人家東西不給錢,一定罰我不吃飯。”
她們常去豬肉攤捧場,自然知道陳司懸口中的小掌柜是宋墨玉。她們打過照面,也知道自從宋墨玉溺過那一回水后,性情便變了許多,是個不好惹的主。聽說某個晚上聽到有人嘴碎她和李修文,她還拿出菜刀想砍人呢你說這多嚇人。
只是沒想到她對家里長工也這般嚴苛真不知道她們看不見的時候陳司懸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這么個風流倜儻,玉樹瓊葩一般的人啊,去宋家真是鮮花插在豬糞里了。
可當她們勸陳司懸另謀生計時,陳司懸又跟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說宋家人待他極好,自己哪也不去。幾人也不好讓陳司懸為難,紛紛把自己送出去的東西拿了回來,依依不舍地離開。
等宋墨玉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么一幅依依惜別的畫面。
這些小娘子們看到宋墨玉過來,也不依依不舍了,一個個要多快有多快,拔腿便走。
“她們是誰啊”宋墨玉走過來問。她面色沉靜,語調平和,看不出高不高興。
陳司懸搖頭,眼睛朝下看了看她手里的食盒,以為原封不動被退了回來,有些驚詫“他們竟這般沒眼光”
宋墨玉笑出來“沒有。他們留下了。”
陳司懸點點頭,接過里頭已經空空如也,連一點糕點渣渣都沒剩下的食盒“那還算他們有見識。知道你做的絕非凡品。價錢談得如何”
兩人走在陰涼的樹蔭下。
宋墨玉頭一昂,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這個數。”
“一千兩”陳司懸挑眉。如果是這個數的話,倒是符合他對宋墨玉賣配方和木制模具的預期。畢竟一個好的糕點配方,是決定一家糕點鋪子能走多長多遠的關鍵。不知道有多少祖傳老店都是靠著一手旁人沒有的配方發家致富的。
而宋墨玉手里攥著八個新的口味,八個不一樣的糕點模具。賣一千兩,陳司懸覺得很合理。甚至覺得宋墨玉是不是虧了。
“”宋墨玉被陳司懸報的數字差點嚇得栽一跟頭,“你可真敢開口啊。人家干了幾十年的店才掙這么多呢。”
陳司懸摸摸鼻子“開個玩笑。”
宋墨玉清清嗓子說道“一百兩銀子。”
陳司懸蹙眉“這么少”
“不少了。一百兩只是一部分,以后但凡他們蓮花齋賣出一個用我配方做出來的迎月糕,就要分我四成的純利。這就相當于是一個長期穩定的收入了。至少每年八月都會有大筆進賬,你說還少嗎”
其實本來沒有四成。她真是三十六計全用上了,就連說謝玉樹和她名字里都有玉字,看著就親切有緣分這種鬼話都說出口了,她才把三成的分成往上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