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浴的最后一天,陸飛英無所事事地捏捏小黃鴨,看向旁邊縮在一張小馬凳、兩條長腿無處安放的金發青年就算是簡陋無比的馬凳,都被他坐出了豪華奢侈沙發的感覺。
“豬弟,你今天不忙了嗎”兔兔疑惑地問道。
雖然豬弟總是來突襲他是否乖乖泡浴,但其實他總是來去匆匆,逗留的時間并不長,一看就非常忙碌。而今天卻一反常態地坐在馬凳上,不動如山,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朱迪聞言微微抬眸,看向了在浴缸里無聊得玩水的青年,向他扔過去一只掉落的小黃鴨,笑道,“怎么,準備我走了以后弄什么幺蛾子”
“你又污蔑我我今天就能出浴”兔兔不服氣地反駁道,他偏過頭,選擇不再跟豬弟說話,免得氣到自己。
太陽逐漸高掛。
一股來自靈魂的束縛和疲憊從內而外席卷了陸飛英,他努力地想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好像灌了鉛似地異常沉重,不停地往下合。
最終,他視線一暗,徹底沉入了水中。
一開始,他是舒適的,整個人好像是泡在了母體中,安心、放松、渾身暖洋洋的,就像是在曬冬日的太陽。
但是很快,他就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疼,每一塊骨頭,每一寸筋絡都在疼,好像有無數的鋼針在攪動,又好像被一個巨人用肌肉虬結的雙手攏住,拼命往內里擠壓。
他的五臟六腑,他的骨頭,都要被壓扁了
撕裂神經的疼痛連綿不絕,愈演愈烈,讓從小堅毅的青年都忍不住蜷縮了身體,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眼角甚至滲出了幾滴生理鹽水。
疼,好疼啊,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疼的事情。
陸飛英就像是被一只黑影怪獸追殺的柔弱小兔子,無論他逃到哪里,那只怪獸始終如影隨形,宛如烏云一般將他籠罩,給他帶來極致得難以解脫的痛苦。
水中的陸飛英一開始還劇烈地掙扎,到了后面,動靜越來越小,逐漸往水底沉寂。
此時在浴缸外看著的朱迪不禁眉頭微皺,眼里閃過不易察覺的焦急,蟲族幼崽這個階段熬不過去便會成為死蛋,蠢兔子這樣下去會出事
他蹲在了浴缸旁,試圖讓蠢兔子振作起來,“蠢兔子給我挺過去再堅持一下,過去了就好了”
沉入黑暗的陸飛英聽著仿佛天外傳來的呼喚,熟悉的聲音讓他的鼻子微酸,他不禁像小時候爸爸媽媽還在的那樣,話語中帶著一絲隱隱的依賴和委屈,“但我好疼,好疼好疼。”
“豬弟,我難受。”
那道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陸飛英的世界重歸安靜,他嘴微癟,酸澀難過的心情溢滿了胸腔。
連你,也要像爸爸媽媽和爺爺那樣,離開我了嗎
但是很快,驟然入水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下一刻,陸飛英被一個溫熱的身體給擁入了懷中。
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只受人疼愛的小兔子,被憐惜地抱在懷里,一邊被溫柔地順毛,一邊享受著對方細細地哄。
雖然還是很疼,但是兔兔覺得,疼痛似乎也沒有那么難以接受了他知道,有人哄的兔兔是塊寶。
很快,額頭上傳來了溫熱的感覺,同時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張嘴”兩個字。
他下意識地張開了嘴,血腥的味道瞬間布滿了整個口腔,然后蔓延至喉嚨,最后往胸口流去。
陸飛英不禁開始掙扎,他不喜歡鐵銹一般的血腥味,讓他有不好的聯想。但是對方緊緊抱住他,溫熱的手掌壓著他的后腦勺,讓他不得動彈。
隨著液體的涌入,一股又一股暖流從心臟往四肢流去,就像是輕柔的風,被它拂過的地方都安分下來,不再造反一般地不停制造疼痛。
身體放松下來,他開始從腥味中品出夏日干爽的味道。
原本只是一點點,但是自從被他捕捉到這一絲氣息后,它就在他的腦海中無限放大,完全占據了主導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