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還沒到熙和院門口,只在第一處關卡外解題、做催妝詩,但院中已經喧鬧起來,不斷有丫鬟婆子飛奔來報信
“新郎官答上了大爺出的題目”
“新郎官連做三首催妝詩大爺派了小幺兒讀給二姑娘聽”
“張五爺和六爺的對子也對出來了”
紀明遠派來的小幺兒昂首挺胸站在廊下,舉著紙頁,聲音清脆洪亮地將新郎官的催妝詩一字一句讀到屋中每一個角落。
滿屋女眷少有不識字的,大多都讀過詩書、懂得品鑒詩文好壞。何況翰林郎的詩文法樸素真率、語意清湛直白,聽在耳中便知是好詩。一時間門,屋內贊頌新郎文采之聲不絕于耳。
自然也有人不停口地夸紀二姑娘好福氣。
紀明遙應景地低頭裝羞澀。
定親后,太太就給了她一小箱崔玨的文章詩詞讓她看,說她自己不愛做,卻不能不知道丈夫做過什么,不能不清楚丈夫的文風傾向,好歹有些了解,不能真的盲婚啞嫁。
太太著重要求她做到的事,紀明遙一向不敷衍。而且她也想看。那箱子里的每一篇文章詩詞她都看過,不喜歡的應制、經濟、時政文章就看完放在一邊,喜歡的山水田園自然消閑詩詞會多看幾遍。
閑著也是閑著嘛。不看他的,也會看別人的。
所以,因為太過熟悉他的文章,這幾首催妝詩雖好,她也難以生出羞赧。
她心里只有不舍得。
待他再過兩個關卡就是她離開家、離開太太的時刻了。
紀明達一眼就看出了二妹妹不是真的在為崔玨害羞。
她就知道會這樣。
二妹妹從小不愛作詩寫文章,先生布置的功課都是能敷衍就敷衍,倒是虧她能把自己做的那些東西交到先生面前,從沒抄借過旁人的。到十一二歲,她的文章還是只會平鋪直敘,沒有一點意趣。
再后來,她便懶得管二妹妹了。
既然扶不起來,她何必再費心神。
只怕二妹妹到了崔家,與崔玨也無甚話可說。
但在一聲聲的恭喜里,紀明達又難免想起自己成婚那日。
溫從陽比二妹妹不學無術得多,拿二妹妹與他相比,都是玷辱了。給他一首詩,他都不能順順當當讀下來,何況作詩。那日的催妝詩是別人替做的,他好歹算是背了個囫圇,堵門的親友兄弟亦是今日這些人,卻沒有一個像今日難為崔玨一樣考他。
他只是背了一首詩,射了兩箭,又和明遠掰過手腕,便算過關了。
紀明達又看了一眼二妹妹的鳳冠。
也好,她想,她本便不喜歡這樣喧嘩的吵鬧。
只是二妹妹很快便會有誥命,溫從陽卻
紀明達閉了閉眼,忍下涌到喉嚨口的氣惱。
溫從陽卻還連教他重新讀書都不愿意,每日只想和那丫頭現在是李姨娘了廝混
院外的叫好一聲比一聲高。寶慶早坐不住,出去了一回,回來笑道“沒想到崔妹夫的武藝竟也不錯十箭十環,沒有一箭偏的,還和貴府族里兩個公子比試了幾招劍法,停手連呼吸都沒亂。”
若不是今日不合適,她都想試試崔妹夫了不過他已是明遙妹妹的人,今日不合適,以后也不合適。
和她對招的人也不缺這一兩個,沒必要。
而紀明遙想到了去年四月四月初六日,太太安排她和溫從陽在花園里見面說開,崔玨卻被徐老夫人誆騙過來。他本想走,又被青霜留下,于是就抱著劍,默默在門外護著她。
他當然應該是會武藝的。
起碼,他有自信應對溫從陽。
紀明達卻愣住了。
她并不知她沒有夢見,崔玨竟然會武藝還武藝不錯嗎
但不待她細細回憶,新郎官已經過完所有關卡,在院門等著接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