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笑著推開門。
夕陽正好,晚霞如火,將院中染上一層亮麗的薄紅。從月洞門里,她看到姑娘已經用過了晚飯,正在廊下倚著姑爺坐著,兩位一個低眸垂首,清氣乾乾,一個眼含流光,笑靨如花,真是好一對神仙眷侶。
她便只和花影遠遠替下春澗白鷺,并不上前服侍。
花影仍小聲問她“你既不愿意違拗姑娘,為什么又敢做呢”
青霜默然片刻,才說“因為我實在替姑娘委屈。”
“大姑娘的回門禮和樂融融,”她輕聲說,“只有姑娘一個躲在屋里,快一天沒見人,后來還因不愛聽三姑娘說大姑娘的不好,又得罪了人。要我說,就該讓大姑娘和三姑娘狗咬狗去,管三姑娘說什么,姑娘不愛聽就當耳旁風,只當看熱鬧罷了,多管什么呢”
她一字一句,著實為姑娘擔憂著“三姑娘雖然不受太太喜歡,但到底是老爺最心疼的女兒,很快也會嫁人。國公爺的女兒,不可能嫁到很不足的人家,人成婚后的際遇也誰都說不準。三姑娘最是氣量狹小,必然將和姑娘的每一次沖突都記在心上。若有朝一日,她夫家飛黃騰達了,報復起姑娘,姑娘竟是為大姑娘多受了一累。”
“可姑娘的回門大禮卻從下了車、還沒進大門開始,就被大姑娘毀了個徹底”她不平,“姑娘還是為了這里大奶奶才真正和大姑娘發作,卻直到回來也沒得著大姑娘一句當面賠禮”
“姑娘處處顧著太太,太太倒也還是心疼姑娘,”青霜說得越來越慢,也越來越堅定,“可拿東西賞就替了大姑娘的賠禮,又算什么意思”
“青霜”花影吃驚
“姐姐,”青霜嘆問,“我到姑娘身邊才過五年,已經見了許多回,每次大姑娘著實過分的時候,太太總會明里暗里多補償姑娘些東西。姐姐和春澗姐姐是姑娘的從小的伴讀,應該見得比我更多吧”
“是有許多次,差不多每年都有次。”花影只能說,“可姑娘到底不是太太親生的。太太待姑娘已經著實沒得說了。”
“我知道太太好,”青霜并不否認,“沒有太太,就沒有姑娘的今天,也沒有咱們的今天。太太也有許多為難,這些年都不容易。”
“但姐姐想過沒有”她問,“姑娘現在不是安國公府的一姑娘了,姑娘是崔家一奶奶,出門在外也是崔家的顏面,太太卻還按從前的行事賠補姑娘,在崔家人眼里,不也是糊弄崔家嗎若不開始就叫姑爺知道姑娘的委屈無奈和好心,以后萬一還有這樣的事,姑爺只對安國府不滿還好,別對姑娘也有了心結,那才是姑娘兩頭受委屈冤枉。”
站在余熱未消的夏日傍晚庭院中,花影出了一身冷汗。
“這話你可一定得找機會和姑娘說明白”她抓住青霜的胳膊,“姑娘念著太太的大恩,未必愿意想這么深,你可一定要說啊”
“我會說,姐姐放心。”青霜也堅定了決心。
“我姨娘是仁圣九年五月一十八日,戌初,被人推下閣樓的。那時天比現在黑得更晚些,戌初也還沒全暗下來,所以我看見了是誰。”
太陽西斜隱去,天光暗下來了。夜色寧靜,紀明遙平靜地說起往事“她當時懷胎六個月,從兩層樓梯上滾下來,孩子先保不下。接著就是血崩了,灌藥、施針什么法子都用過,怎么也止不住。但她放心不下我,掙扎求活了快三天,直到五月三十日清晨,才咽下最后一口氣。”
她抬頭看向崔玨“太太堅決報的官,才還了我姨娘一個公平。這案子在順天府有記錄,才過十年不久,應還能翻出來。”
崔玨只能抱住夫人,對她承諾“今后,每年姨娘忌日,我與你一同祭祀。”
“好啊,”紀明遙淺淺笑了,“看到我有了你這樣一位好夫婿,姨娘一定高興。”
崔玨卻并未因夫人的贊許感到輕松和高興。
仁圣九年,他才七歲,夫人又才幾歲
夫人說,“太太堅決報官,才還了姨娘一個公平”,在這其中,岳丈安國公做了什么
但他沒有過多詢問,只送夫人一同回房,看她梳洗準備睡下,兩個丫頭又剝了雞蛋過來給她按臉。
在旁看了片時如何做,崔玨替下這兩個丫鬟。
不愧是自幼習武之人,他手法甚至比青霜白鷺更輕柔。
很催眠。
所以紀明遙再睜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在去往莊子的馬車上了。
她花了好一會才理清自己為什么一顛一晃的。
什么時辰了
紀明遙打個哈欠,伸出手按了按臉下的枕頭,又仔細捏了捏。
好舒服又結實有彈力的枕頭
紀明遙緩緩轉過臉。
“枕頭”的另一部分正雙耳發紅看著她,眸色在車內晦暗不明。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