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他看二妹妹的神色又是怎樣
他也會像溫從陽看二妹妹一樣全心專注嗎
還是會像溫從陽看李姨娘一樣,纏綿、憐惜
這樣的人,竟會喜歡二妹妹竟然被二妹妹氣紅了臉,還耐心在她耳邊教導
雖然她聽不見,但看他的舉動便知,那話語一定溫柔得不得了吧。
是她在夢里和清醒時都沒聽到過的聲音。
身后還有多少仆從跟隨,林外是已經知曉她在此處的崔玨,還有在他懷里的二妹妹。紀明達強撐著沒有彎一彎腰,直到看著兩人同乘一馬在她視線里消失。她已渾身冷汗,終于能張開嘴大口呼吸,卻在松開牙關的一剎那,嘗到了自己口中濃重的血腥氣。
紀明遙眼前是影影綽綽的血色。
傍晚的。光線昏暗的。翻滾著落下來的。尖叫不斷的。昏迷過去的。血當場就洇透裙擺。
她害怕。
比她以為的更怕、更怕
追青才走起來,身體一晃,她就想到了自己滾落下去的情狀。身前空無一物,毫無遮擋,只有慘白的晃動的馬鬃和她發抖的手,她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她想尖叫,想和那天一樣尖叫。她要把所有人都引過來,讓所有人都在此時此刻知道是誰害了姨娘,否則就來不及了
“夫人”有人又在身后抱緊了她,“夫人”
眼前少了什么。
紀明遙心中一晃,眼前血色散去了些。
原來,他方才在和她一起握韁繩。
原來,不是只有她自己。
不是只有她自己了。
“夫人”崔玨還在焦急地喚她,“別怕、別怕,我在我在”
“二爺”
紀明遙將整個身體靠向身后,劇烈喘息。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又發現此刻并非黃昏。
不遠處就是烈日下的土地,零星幾根雜草生長其上,再向東便是稻田。
一眼望不到邊的,碧綠的稻田。
她抬頭望天。
他們正在一棵樹下。
再向前一步,就走出樹的陰影了。
身后的人正用棉帕給她擦汗,輕柔地說“夫人,我這就抱你下去,別怕。”
他聲音里有著明顯經過控制、卻未能全然隱藏的,懊悔。
可他本不該懊悔。
“二爺。”
透過樹蔭,紀明遙看到了碧藍如洗的天空。
她伸手向后,摸索著抓住崔玨的手臂。
“你會一直在我身后,和我一起握著韁繩,不會突然松開、下馬,”她問,“不會留我一個人在馬上的,是吧”
“不會,”崔玨碰了碰她的側臉,“不會。”
“那我們繼續走吧。”
紀明遙看向前方,按崔玨教過的直起身體。
崔玨的手又覆住了她的手。
而她手中是自己握住的韁繩。
她身后,還有隨時可以借助的臂膀。
現在不走,還等什么時候
那就走吧
黃昏來臨之前,崔玨下馬。
夫人一個人留在追青背上。他握著韁繩,帶夫人在溪邊走了一回,又牽著追青走回他們居住的院前。
夫人一直穩穩坐在上面,沒有再慌,也沒有再怕得后頸都布滿冷汗。只是,她也沒有再露出笑容。
在院門前,崔玨抱夫人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