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當一支隊伍有了“腦”的存在,其他人往往在尚未發覺時就會開始不自覺的依賴。
就像孟飛,他到現在都不明白,明明支線任務黃昏列車的要求是保護鬼娃娃,為什么中間門會出現尋找和救援盧萬梅的劇情。在他們千辛萬苦救出盧萬梅后,對方又為什么會毫不猶豫地撲向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巡查員、列車、盧萬梅和他的兒子在這條支線中又分別代表著什么含義。
憑借多年的經驗,孟飛隱隱覺得,這些零散瑣碎的事物之間必然有著聯系,甚至可能藏著游戲惡意的隱喻,但這些東西就像一盤散沙一樣散落各處,缺少穿起一切的絲線,而玩家們在不斷的疲于奔命中也根本沒辦法時時去留意、思考和梳理,往往一不小心就會錯過最關鍵的提示,陷于混沌與迷茫之中。
在這支臨時組成的隊伍里,孟飛理所當然地更加信賴穩重可靠極有隊長風范的盛域,而對始終以布娃娃的身份待在隊長身邊的李昀州,孟飛有種天然的畏懼。
這種畏懼無法宣之于口,只在心底深處隱約閃爍,但在畏懼之外,因為盛域對李昀州的態度而產生的尊重和敬畏無疑占了觀感的大多數。
當盛域信任李昀州,相信他對這件事已經有了足夠的掌控時,孟飛也會不由自主地去期盼與相信。
所以,他望向布娃娃的目光才會如此自然坦蕩。
靠在墻上的布娃娃柔弱可欺,毛線頭紐扣眼,白白的臉上還有兩坨紅圈,它被堆疊的被子圍在一起,就像小姑娘們最愛的玩具。
但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布娃娃,一開口就扔出了一個足以打破現有玩家認知的結論。
“黃昏列車并不僅僅是一條普通的支線任務,它是這個副本世界主線的一部分。也許不單單是黃昏列車,你們之前所經歷的所遇見的所有支線,都是這個世界主線任務的一部分,每條支線里都藏著游戲對玩家的提示,它在要求玩家去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世界線。”
孟飛整個人呆在椅子上。
李昀州像是并不覺得自己扔出了什么巨大的炸彈,還在有序地輸出。
“七年來,你們從不覺得奇怪嗎這個世界沒有一條核心主線。玩家的任務,不管是活到幸福的終點,還是找到毀滅幸福的鬼都過于抽象。如果僅僅只是一個猛鬼入侵的世界,游戲根本沒有必要提前七年把玩家投入其中。既然選擇了這個時間門,那一定是有什么東西在七年前已經埋下了根基,它很可能就是世界毀滅的開端,而你們錯過了它。”
孟飛整個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的震驚根本沒法偽裝。
“七這個數字在人類的歷史中向來都有著特殊的地位。七年前,第一批玩家進入世界,毀滅前第七天,最后一個玩家進入世界。你們不會覺得,這些都只是巧合吧一個以毀滅為藍本的劇目,怎么可能只放出一些散兵四處游蕩,如果把劇本設計得如此拙劣,又怎么配得上以世界為地基打造的宏偉舞臺”
李昀州沒有像孟飛以為的那樣,去一點點解釋黃昏列車支線里的種種,反而用最平靜的語氣,以一種極端的、不屑的、近乎譏諷的態度,掀翻了籠罩一整個世界七年的迷霧。
“以上這些結論并沒有隱藏的很深,只要玩家愿意去探索,去盡力完成那些觸發的支線,又或者主動去尋找支線,那么在完成任務時,一定多少都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些信息,就是系統給予玩家的世界碎片。就像是黃昏列車里鬼娃娃的日記本殘頁,這件一聽名字就能透露很多東西的線索道具一樣。
只是看起來,這個世界的大多數玩家并沒有選擇這條處處荊棘的生存路線。”
李昀州說的每個字就像一根根細長尖銳的針扎到孟飛心里。
因為他說的沒錯,這個世界的玩家的確是這么選擇的。甚至不止這個世界,在孟飛經歷過的其他的副本世界,大多數玩家也是這么選擇的。
會刷支線的往往是高級玩家,而普通玩家更多的時候是因為無意觸發而不得不做,又或者干脆刻意避開。就連孟飛自己也在時刻被這種思維影響著,要不是在這個世界碰上了鄭圳,或許孟飛也會逐漸成為安于一隅躲避畏縮的玩家之一。
“當人類選擇了安逸而拋棄了荊棘,卻也同樣放棄了“活”的可能。這或許就是黑天鵝游戲想讓人類認清的規則之一。”
只是它從不言明,在靜默中冷笑著嘲諷人類踽踽前行。
“再回首黃昏列車這條支線,能看到的線索就清晰了。黃昏列車這條支線是因為道具鬼娃娃觸發,還記得在那條支線中,除了我現在這具身體外,我們最后看到的布娃娃在哪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