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淙的靈堂回來的。
他只覺得很痛,哪里都很痛,身體像是被剖開,心臟更是,仿佛陷入了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夢里都是照片上聞淙望向他的溫柔雙眼,以及身后男人一句句惡鬼般的低語。
這樣的噩夢一直延續到回來以后。
自十六歲被聞淙撿回來后,姜漁便很少做過噩夢,而幾乎所有的噩夢都和聞淙有關。
上一次這樣頻繁地被噩夢驚擾,還是在聞淙死后的那半年,他夜夜夢到的都是男人溫柔清雋的面龐被鮮血染紅的模樣。
還有他和聞淙的最后一次見面,男人站在郁郁竹林下親吻著他的額頭,說離開一段時間就回來,還答應他說回來之后,會陪他很久很久,哪兒也不去了。而轉瞬,又是老管家溝壑橫生的臉龐,面無表情地對他傳達聞淙的死訊。
這次他夢到的卻不是這些。
而是他赤身裸體地處于一片黑暗中,聞淙則站在不遠處,注視著他和另一個男人交歡,那雙玉石般潤澤的眸子,望著他的神情從溫柔漸漸變得漠然。
姜漁哭喊著,可無論他怎么張大嘴,都無法發出聲音,他只能看著男人的身影在跟前逐漸變得透明,直至消失。
這種仿佛跌入幽谷的深深絕望感,比布滿鮮血的噩夢還要令人折磨。
所以盡管聞峋自從回來之后都沒有再動過他,少年也還是在這樣巨大的精神折磨下,一天天消瘦下去。
有時聞峋抱著他,能摸到少年薄薄一層膚肉下,微微凸起的骨頭。
男人一張俊臉沉得能滴水,但看見懷中人沒什么精神的模樣,終究還是生生壓下心頭的火氣。
聞峋摸著少年瘦伶伶的臉頰,眸光微沉“為什么不吃飯是不合胃口”
姜漁的一日三餐都有專人定時匯報給他,而文件記錄上寫著,姜漁今天不僅沒吃早飯,中午也沒吃一粒米,只喝了兩口湯,嘗了幾小口青菜。
媲美于五星級酒店的一桌子豐盛菜式,個個都是按照姜漁的口味定制的,卻幾乎沒被動過。
簡直比一只兔子吃的還少。
姜漁垂著頭,安安靜靜地坐在他懷里,對男人的動作不掙扎也不反抗,顯得溫順乖巧,卻沒有生機。
他輕聲說“不想吃。”
聞峋的聲音冷下來“你是在跟我鬧絕食嗎”
姜漁眼睫顫了顫,沒回答。
那天回來后,男人大概覺得收拾他收拾夠了,對他還算得上是溫柔,只要姜漁不再主動提起那個名字,聞峋便也像忘了一般,不再提起過去的事。
男人就像他們剛從公寓搬過來那段時間一樣,每天下班回來,將他抱在懷里親吻,晚上睡覺之前,雖然沒做其他更過分的事,但也總要吻他一會兒。
姜漁沒有一次掙扎過,因為他知道再怎么反抗也沒用,就像那天他被迫趴伏在聞淙的靈位之下,哭得聲嘶力竭,也沒有一個人來救他。
靈堂的事情,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傷痕。他變得有些怕聞峋,這種害怕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一種條件反射。
只要男人的聲音一冷下來,他的身體就會不自覺地微微發抖,他總害怕聞峋下一秒就會把他拖到聞淙的靈位前,聲色俱厲地問他,他喜不喜歡這樣。
姜漁雖然很多時候都很倔強,但他并不堅強,他總是容易害怕的。
一片靜默中,男人冷聲開口“說話。”
姜漁指尖攥了攥,垂著眼睫,聲音不大地說“沒有,是沒胃口,吃不下。”
聞峋抿著薄唇,臉色算不上好看。
他怎會不知道姜漁沒胃口是因為什么,人體的器官與情緒緊密相關,成日郁結在心,身體自然不會給出太好的反應。